玉台循指望去,看了一會,漸漸把額心一點一點地折疊,忽如狂風大作地摔枕頭被褥,“她是閻羅王派來的陰差,專來攝我的性命!你個賊禍霪婦,你長着眼睛仔細看,那生死冊上,我還得活百年千年呢!幾時輪到你來拿我?要我性命,隻管叫閻羅王親自來!”
枕頭被褥皆被她渾丢在地上,還不足惜,滿鋪亂尋,連裡頭折疊好的幾床錦被都摔在箫娘腳下。
箫娘就在那裡站着,眼色淡淡的,不躲不避。未幾丫頭聞聲進來,也顧不得咒罵箫娘,先将茶水端去玉台喝。不防玉台一揮手,茶盅打翻在地,濕漉漉的茶湯裡躺着幾塊碎瓷片,犯着清冷的光。
玉台叫嚷一陣,見這來拿她的“陰差”立在當堂,不怕也不退,眼睛直勾勾地勾她的魂!
她把眼四下裡轉一轉,尋不到一個可靠的救兵,無法了,倏地掙脫丫頭跳下床,撲通跪在跟前,“求您行行好,饒我一條性命!我是江甯辛家的小姐,一生并未傷天害理,也不曾作過惡!求您老往閻羅王跟前辯白辯白……”
想不到有一天,玉台會跪在面前聲淚俱下,散着發,糊了滿臉淚,用總是輕蔑的眼睛仰望過來,缭亂的淚漬與頭發掩埋了她所有豆蔻蔥蒨的風華。
箫娘說不上痛快,也說上同情,隻是漠然的以一位旁觀者的身份觀看他人的慘劇。或許有點唏噓,但那太微不足道了。
可面上功夫總是要做一做的,她攙她起來,“玉姐又糊塗了,快拉回鋪上去睡着,雖說近五月的天,地上到底還是涼。”
丫頭忙趕來攙扶,連拖帶拽地将玉台拉回床上,期間回首睇一眼箫娘,那目光,帶着尖銳又無能為力的幽恨。叫箫娘想起從前一場墜腹之痛,那些冷眼圍觀的人群。
隻是如今,調了個身份。
綠蟾怨誰不怨不着,隻悔不該帶箫娘來,憑白又惹一場禍端。幫忙掖了被角,就對丫頭說:“好丫頭,你盡心守着她,我們先去了,若缺什麼,隻管使喚人去告訴我。”
言畢拉着箫娘的腕子往外去,丫頭趕來淺送兩步。前頭剛撩了簾子,倏聞後頭喊了聲:“箫娘。”
三個人齊齊回頭,看見玉台坐在床上笑着,兩片漆黑的發垂在胸前,遮掩了眼角,卻掩不盡她眼中濃烈的怨恨與輕蔑,冷靜得似結冰。
玉台像是短暫清醒了,遠遠望向箫娘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好看,但相貌平平,可聽說仇九晉愛了她很多年,她哪裡好?不過是個不起眼的下賤丫頭!
她相信:“我就是瘋了癡了、哪怕殘了,你也比不上我。”
旋即她舉起手,虎口亮锃锃的,像是握着篾碎瓷片,在臉上狠狠滑了一下,豁出條細長的口子。血滲出來,挂在她尖尖的下颌,一滴一滴往下墜,将三人皆吓得怔了。她卻像個沒知覺的腐屍,抖着肩笑咯咯起來。
旋即丫頭四處叫嚷,廊外有人亂糟糟朝屋裡湧,吟蛩撕心裂肺,綠蟾在哭,周遭全是聒噪。
箫娘在這混亂的世界裡,踉跄着後退。金烏沉墜西山,映得火燒天,燒得遠近皆是紅光,風卻冷了,這一片天,幾如打翻了個女人的妝奁,胭脂狼藉。
仇九晉打正門歸家,箫娘與綠蟾打角門上辭去。進門聽見小厮講箫娘來探奶奶的病,華筵跟在背後,朝前進一步,“爺,這會去追,大約能追上。”
他在前頭放慢了腳步,拖拖拉拉,好似氣籲籲的,聲音卻幹脆得沒雜質,“有什麼可追的?”
追出去,看她一眼,能改變什麼?他的世界天枯地裂,不是單憑她一點憐憫的雨水就能挽救萬一。他隻能一天接一天、一月接一月,一直等着幹燥的風把他吹幹,吹得沒知覺,吹得幹癟。
做什麼又要多此一舉地回頭尋一點愛或痛,不是自尋煩惱麼?
門首那小厮恍然想起來要緊事,複追上來,“爺,奶奶傷着了,犯了病,自己把自己的臉給劃了條口子。大夫下晌趕來瞧,給上了藥,說是皮外傷不礙性命,沒幾日就愈合,隻是怕她胡亂抓傷口。太太聽後,叫将她的手綁在床上,丫鬟看着,等好了再解開。”
仇九晉隻點點頭,回了個“知道了”,就轉道往他父親書房裡去,腳步恢複了常态。
書房裡殘陽灺盡,餘晖裡的塵埃被仇通判踱來踱去靴濺起來,顯得塵嚣淩亂。仇九晉睇一眼他的臉色,恭敬地上前拱手,“父親。”
“嗯。”仇通判看也沒看他一眼,轉頭又踱起來,“林戴文回南京的事你曉不曉得?”
“聽說了,回來好些日子,住在戶部侍郎聞新舟的别館裡,每日不是忙與戶部核算江南的帳,就是忙着走親訪友。兒子已差人送了拜帖去,他接了,隻是得他忙完,咱們家才好登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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