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把老侯爺說得心内一驚,撇一眼那貼,果然是他的印章。旋即老人家細細在心裡檢點一番,還有什麼猜不出來的?原來是叫自家孫女架在了台上。
事事牽絆,誠如梯子上一根一根相搭的木條子,老侯爺原就不甘舍了席泠,隻是礙着臉面,不肯做那仗勢欺人的權貴,今番再有虞露濃添木築高,到此地步,無論如何是下不來台了。
以勢欺人也罷,也權謀私也好,橫豎作不成這樁婚姻,隻怕難收場。
因此,老侯爺隻作沒瞧見那貼,仍舊冷眼笑,态度稍稍和藹起來,有些綿裡藏針之态,“什麼彎彎繞繞的前因我管不了這許多了,隻說如今的後果。如今鬧得這樣,再叫我家招誰為婿去?我實在有些不明白,不過是一個無親無故的野丫頭,你反放着我虞家的門第不要,非要執意聘她做正頭夫妻是什麼道理?”
不等席泠回,他又擺手,“好好好、就算你有你的道理,我管不上,可這事情就是說給皇上聽,皇上恐怕也是和我一樣的思想。為着個野丫頭,叫個兩朝元老與個新貴大人僵持不下,沒有這樣的理!你信不信,我一封奏疏遞上去,皇上也念我個老朝元老為人父母的苦心,兩句笑言一落,自然能成就這段婚姻。可畢竟是兒女之事,犯不上為這點事上奏皇上。你說是也不是?”
席泠朝下走了兩步,漸漸被門内一片斜陽曬得發燙,燙得蟄痛皮膚。
他回轉身來,走到陰涼處,笑意坦然而落拓,目光卻冰冷尖銳,“說到底,晚輩也不過是個沒根基沒家世的寒酸書生。當初進京殿試,受辱失利,被官場棄之如履,遣回南京待命。待來待去,叫晚輩待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禮法規制,大約根本就不是為公正而定,不過是為了某些人的利益而定。既如此,晚輩也不得不順應時勢,做一個暗室欺心之人。”
說着,他将年邁的老人望着,仿佛隔着時光,打量幾十年後的自己。越看越有些悲涼,他還做不到完完全全遺落過去自己。或許他的可悲之處在于放不低最後一點善,因此也達不到至惡。
他在昏暝的天色裡,搖搖欲墜,“侯爺說拙荊是個野丫頭,說得不錯,可唯有這個野丫頭,還能叫晚輩留守寸心,使其不昧。”
遺憾世人連這一點“寸心”也麻痹了,老侯爺回想往昔,已經不記得是否有過不為名利、隻赤忱地為某些人與正論。如今擺在他眼前的,是小到兒女婚事、大到家族利益所化的一柄緊緻算盤。怎麼算,都不能放了席泠。
他凝而重的眼色裡,迸出威勢,“你有你的說法,我有我的打算。你既不聽我的勸,少不得咱們就聽憑皇上做主。我相信,皇恩浩蕩,還肯給我們這些年老的舊臣兩分體面。你再想想,想好了再來回我,我虞家等你一個月。”
虞家公侯人家,又是舊日的禮部尚書,真要上疏,皇上也少不得給個恩賞,輕描淡寫地命席泠休妻重娶。
兩方又陷僵局,席泠隻得作揖告辭,另計深遠。
第73章碎卻圓(三)
席泠一徑歸家,已是日墜西山,斜陽立盡。林間杳杳落葉,箫娘在木台子盤着腿兒做活計,密匝匝的葉影搖在她葭灰的裙上,像蒙蒙天裡的一群飛雁,走失了方向。
她身旁燒着小茶爐子,裡頭的炭比殘陽還要紅,銅壺裡的水煙滾滾而上,籠罩她半張臉,撲朔迷離。她從煙霧裡擡眼,慌着拽席泠,“虞家怎麼說?”
席泠在她對面盤着腿坐,胳膊肘撐在炕桌上,無力又無奈地笑,“你說得不錯,他家要我做孫女婿,我不答應,就要上疏到京,請皇上做主。”
箫娘乍驚,兩個眼滴溜溜地流動着不可思議,“就為這點事,要去驚動皇帝老爺?”說着有些輕蔑地半剪眼,拽他的袖口,“你就這樣金貴?還值得告訴皇上?”
“你這問題,我也想問問老天爺。”席泠玩笑着朝天上一指,須臾漸漸凝重下來,“你不懂朝廷裡的事,我告訴你聽。虞家自老侯爺退下來,現在朝中就隻兩個兒子在朝為官,雖擔着要職,卻後繼無人。虞家到虞敏之這一代,有幾個子侄,皆不成器,不論科舉還是蔭封,都成不了氣候。他執意要招我為婿,是為了讓他虞家權貴長繼。”
箫娘這回聽明白了,惡狠狠地咬牙補全,“還有一點,是她虞露濃算是砸手裡嫁不出去了!這一遭,她把别的好路都自行了斷,差一些的,他們還瞧不上。他虞家,可不就隻盯着你了!”
這道理席泠也懂,隻是一時無個對策,臉上全是無奈疲憊的笑意。
隔了一會,見箫娘也是愁眉苦臉,他又生起玩笑,把腦袋埋在她眼皮底下,“你替我瞧瞧,我這三千煩惱病根,是不是又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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