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襯衫扣子解到第三顆,露出下颌與脖頸漂亮流暢的線條,讓他看起來有幾分病态的幹淨。
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副無波無瀾的表情。
就像是個毫無幹系的局外人,旁觀了阿阚他們對這個來這裡賣冰的黃卷毛長達十幾分鐘的毆打。
阿阚讓人把黃毛拖到他腳下,人掙紮的厲害,嘴裡罵了幾句髒話。
男人撩起眼皮,輕輕攢了下眉心,看着阿阚,問:“哪兒抓的?”
“包廂走廊,他賣了半條貨,被我們抓個正着。”
“哦。”
他慢條斯理地将左臂的袖扣解開,袖子随意地堆疊上去,挽到肘彎處,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
他手臂内側有一道鮮紅的傷口。
明顯是新傷,刀口又長又深,差點兒要把他半條胳膊給砍斷似的。
觸目驚心。
經此一折騰,已經凝固得差不多的血珠子,又源源不斷地從傷口滲出來。
他面不改色地将袖子疊好,手上還沾着自個兒的血,就着蹲下身,拍打了兩下黃毛也滿是血的臉。
“我操……你——”
黃毛剛咧着嘴罵了聲,臉登時被男人用皮鞋死死地踩住。他像被捆住的螃蟹一樣撲騰着:“我、我殺了你……”
男人頗有些惺惺相惜地笑了聲:“疼嗎,小黃毛?”
“……操。”
“你疼,我也疼呢。”他揚起下巴,點了點角落裡另一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人,似笑非笑地道,“跟你一起的那個小王八蛋給了我一刀,差點兒把我胳膊剁下來,你看,他都快被打死了,但是啊,我這裡可不能出人命的,知道嗎?”
黃毛嘴裡含糊不清地還在罵,一句比一句難聽。
男人絲毫不惱,繼續說:“你跟他是那麼好的兄弟,是不是該替他多挨兩刀?”
阿阚是個暴脾氣,聞言過來,一手揪住黃毛,就又要喊人動手。
“等一下,”男人唇一抿,突然扯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在黃毛的尖叫聲中主動叫了停,皺着眉,煞有介事地說,“阿阚,我平時怎麼教你的?一點兒都不斯文。”
阿阚隻得悻悻松了手。
斯文?
他踩着黃毛臉的時候,斯文去哪裡了?
男人的腳還踩着黃毛,一手随意地搭在膝上,傾身過去,輕飄飄地問:“還想挨揍嗎?”
黃毛剛嘗過一頓毒打,那群打他的人都喊這個男人“老闆”,想必今晚就是他讓人下的手。他罵也罵過了,顯然無用,生怕男人再吩咐一句他就沒了活口,登時折下氣來:“……不、不想了。”
男人唇畔勾着一抹笑,一雙黢黑漂亮的眼眸深處,笑意卻不染絲毫,“不想挨揍的話,一開始就告訴我不就行了嗎?你說你不想挨揍,乖乖就範,何必費這麼一番周折。”
黃毛死死地咬着牙,嘶喊:“是你的人抓了我,先動手——”
“操,”阿阚接言罵道,“打你就打你,還要征求你意見?你當你是個什麼東西?以後少他媽在這裡拿着你那破玩意兒賣,下次讓老子見到先廢你一隻手——”
阿阚隻顧着自己發脾氣,這才意識到剛才有人诽他不斯文,他恨恨地向黃毛揮了揮拳頭,最後說:“死黃毛,蘭黛換老闆了!你他媽記好了!以後小心點,知道了嗎?!”
黃毛吞了下口水。
他聽說過,前些日子蘭黛換了個“新老闆”,他今天也隻是想碰碰運氣罷了,誰知這麼不走運。
這會兒确定了這位就是“新老闆”本人,結合最近七七八八的傳聞,他才有了切實的懼意。
聽說這個男人以前在雲緬那邊跟着一個大哥混,後來想一家獨大,殺了自家老大和老大親兒子黑吃黑。
是林先生主動出馬,收了那邊的生意,于是他就來到了港城,兩年的時間在這裡混得風生水起,道上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
加之大概一年前,警察搗毀了市内一個毒窩,他一人劫下林先生的長子林槐突出重圍,酣戰之間還替林槐擋了一槍,自此他和林槐就有了過命的交情,兩人契為異姓金蘭,親同手足。
林先生現今将棠街這一片都交給了他打理,除開這家“蘭黛”之外,還有港城一家最大的地下拳場,可謂十分器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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