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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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洞賓隻輕輕吐出兩個字：“不行！”衆妖原本都是膽小怕事之輩，在王大鵬和天庭之間左右搖擺也無非為了苟延殘喘，這時見了天雷的聲勢，不禁個個如喪考妣痛哭失聲。我無力地站在那裡，隻能一個勁神經質地問：“怎麼辦，怎麼辦？”娃娃也已淚流滿面道：“我就不該把情緒币發出來！”九靈元聖勉強掙紮着坐起，雙手合十沉聲道：“生死有命，緣聚緣散，我們有今日都是自己選的，諸位莫慌，就随老夫一起去吧！”衆妖知道自己無力回天，紛紛默不作聲地挨住九靈元聖坐下，隻是個個臉色慘白。這時就聽天上有人哈哈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你這頭老獅子是越來越沒出息啦！”九靈元聖茫然擡頭，陰沉着臉道：“是哪位道友？莫開玩笑了吧？”天際一道金線搶在天雷之前落地，此人全身都籠罩在一股氤氲的金色聖光之中，聲勢霸道至極，他在耳邊揮揮手，瞬間擎出一條金色的長棍扛在肩頭，嘿嘿笑道：“這才多久沒見你就不認識我了？”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悟空？”那金人猛然回頭道：“你是誰？”我聲音發顫道：“悟……大聖，我是小強啊！”其實這就是句廢話，人家認識小強是個屁啊？可是這就是偶像的魔力，小孩子誰能不喜歡孫悟空呢？雖然我也快到而立之年（在我姥姥嘴裡我今年已經是三十四了還是三十五了），可幼時的偶像仍然是偶像，他憑一己之力大鬧天宮、痛快淋漓地活着，他從不向權貴低頭，從不因挫折沮喪，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孫悟空其實是現代人的圖騰，不管是屌絲還是成功人士都能從他身上汲取力量強大自己。别問我為什麼這麼笃定他就是孫悟空——我堅信隻有孫悟空能這麼霸氣地出場。孫悟空沖我擺擺手道：“一會再聊，我先幹活！”說話間第一道天雷已經下來了，孫悟空單手持棒輕輕一擋将那道閃電重新打回天上，看了看方位笑對九靈元聖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這第一道天雷打的就是你！”衆妖見孫悟空輕描淡寫就化解了天雷，紛紛哀求道：“大聖，你也救一救我們吧！”孫悟空道：“不要聒噪，都是故人，都救都救！”他說着話手上不停，乒乒乓乓地把擊下來的天雷都打了回去，漸漸的閃電越來越密集，他身形也越轉越快，我隻看到一團金色影子晃來晃去，那些閃電被擊打之後就像被驚吓了的魚蝦紛紛逃回天際。我忍不住道：“大聖，一會的第二波可更厲害！”“哦。”孫悟空道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那感覺就像其實他想說的是“呵呵”。我把胳膊放在娃娃肩上，滿臉崇拜道：“這個猴爺太帥了！”楊戬目瞪口呆地看着孫悟空道：“他怎麼下界來了？他的身份可是佛，這樣下界豈不是又要落人話柄？”這時第二波的球形閃電也下來了，再看孫悟空玩得更嗨了，他把那些圓球當成高爾夫，一棍一棍地抽打到雲端假定好的目的地，當最後一顆球形閃電被打飛以後孫悟空意猶未盡地收了棍，掃了一眼四周，冷丁發現了六耳猕猴，他有些傷感地坐在昏迷不醒的六耳猕猴身邊，歎氣道：“哎，我還是來晚了一步。”王大鵬翅膀已經完全脫落，這會正偷悄悄地往衆人視線以外的地方爬去，孫悟空一指他道：“老實待着！”王大鵬如被雷擊，一動也不敢動了。我小心翼翼地湊到孫悟空邊上，衆人也都圍了上來，九靈元聖道：“孫悟空，你如今已經成佛，那麼說你下界佛祖是知道的？”孫悟空翻個白眼，李靖捂着胸口道：“問了也是白問，他是那種循規蹈矩的人嗎？”孫悟空嘻嘻一笑道：“還是李靖了解我。”楊戬道：“你快說啊，到底怎麼回事？”孫悟空看看他，忽然忍俊不禁道：“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那個腔調，嗯，倒是不擺那副臭臉了。”他看衆人都滿臉迷茫，這才悠悠道，“我哪算什麼佛呀，你們在天庭和在人界幹的那些事我看得清清楚楚，想來參合一腳吧，畢竟身份不同了，要是強出頭肯定又招如來啰嗦。”他沖我招招手道，“小強，你幹得不錯呀。”我受寵若驚道：“您真認識我啊？”“别稱您，叫我大聖悟空都行，佛嘛就是沒架子。”我委屈道：“你怎麼來才呀，我們都打開瓢了你才來，你要早來半天我還用擔驚受怕的嗎？”憑直覺我覺得王大鵬肯定打不過現在的孫悟空，從對待天雷這個問題就能看出來。孫悟空赧然道：“哎，所以說身份就是個累贅，成佛以後我有點脫離群衆了。”衆人：“……”李靖道：“說到底你下界還是違規了？”孫悟空道：“本來是的，不過我帶他回去就不同了。”他一指王大鵬道，“這厮想把天界和人界的入口堵上，真要給他得逞了那還了得？雖然我沒幫上什麼忙，不過這趟下來得也算有了借口。”九靈元聖鄭重道：“對你而言沒什麼，對我們來說卻是一條命，在此我等深表謝意。”孫悟空道：“下次再有天雷劈你們我可不管，你們若想留在人間以後就得安分守己。”這時六耳猕猴緩緩睜開眼睛，露出一絲蔑笑道：“果然成佛以後說的話也不一樣了。”孫悟空搖搖頭道：“兄弟，成佛還是成魔很重要嗎？”六耳猕猴道：“可是當别人問我為什麼你兄弟成佛你卻成魔時，我無法回答。”孫悟空道：“那都是你自己選的。”六耳猕猴苦笑道：“你為什麼不跟我選一樣的呢？”孫悟空鄭重道：“你耿耿于懷的，是因為我成佛你成魔還是因為我沒有跟你一起成魔？”六耳猕猴一愣道：“有區别嗎？”孫悟空歎了口氣道：“兄弟，就跟世人無法永遠年輕一樣，我們也無法永遠一成不變地活着，我們大鬧天宮的時候是痛快，可你不覺得空虛嗎？你橫掃十萬天兵天将隻是為了讓别人怕你，可等别人都怕你了又能怎樣？”“可那時的我們最快活！”“可後來就不快活了！”孫悟空道，“我不快活不是因為如來壓了我五百年，是因為我想過了，就算我們真能打遍天上地下無敵手又能怎樣呢？到最後還隻是個妖猴，我保唐三藏取經不是因為我懼怕如來，是因為我又感到快活了，唐三藏是個好人，他做的事是好事，就算我後來因此成了佛，我在某些人眼裡照舊是個妖猴，可我已經不在乎了，但是兄弟你還是沒看開。”我舉手道：“我明白了，年輕的時候你們大鬧天宮，就像青春期的孩子一樣逃學打架，可是後來大聖忽然想當科學家了所以開始好好學習考大學了，六爺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滿足于逃學打架，大聖說這是你自己選的就是這個意思，但他也沒有因為這樣看不起你啊。”我痛心疾首地指點着六耳猕猴道，“你不成熟啊！”“你——”六耳猕猴瞠目結舌。孫悟空又問六耳：“兄弟，成佛還是成魔重要嗎？”六耳吐出一口鮮血道：“這些話……你為什麼不早跟我說？”孫悟空咬了咬牙道：“那時候我也年輕氣盛，你把我當沒種的軟蛋我幹嘛還跟你解釋那麼多？”六耳又吐出一口血，也不知是情緒激動還是給氣的，衆人哭笑不得，六耳指着孫悟空霍然道：“我隻要知道我兄弟沒跟我離心離德就是了——成佛還是成魔，不重要！”我瞠目無語道：“這就完啦？好家夥這幾句話可金貴了！”孫悟空一拍大腿站起來，他抱起六耳猕猴道：“我兄弟要和我回去養傷。”接着他一手拎起王大鵬，“至于這貨我也帶走了，他不是如來老兒的舅舅嗎？我看如來老兒這次還能說什麼——各位，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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