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便迎面駛來三輛商務車,我驚訝于對方的高調,哪有一人坐一輛車來談合作的?
易拉罐被一腳踹進草叢中,我大步流星地颠到田欣旁邊,調整好專心緻志地盯着商務車動向,生怕自己認錯。
商務車停在距離台階兩三米遠的噴泉旁邊,第一輛車上下來三個職場氣息濃厚的男士,田欣急忙招手示意,三人向我們這邊走來。
田欣向我身邊移動,利用我的身體擋住自己,不會被對方看到竊竊私語,她對我說:“中間那位就是震源的客戶代表張子良,是老闆的妹夫。”
我打量着朝我走來的張子良,膘肥體胖的身軀搭配花襯衫,斑點褲走起路來相當費勁,兩條腿邁不動似的向前推着,倒是他旁邊的兩個同伴顯得專業性強點。
盡管張子良的打扮是那種玩世不恭的大少爺,但我深知人不可貌相,于是伸出手與他熱情一握,颔首道:“張總真是相貌出衆儀表堂堂,一看就是個有故事的人。”
張子良不熟悉我的性格,自然沒聽出拉滿的嘲諷,被誇得難為情,握住我的手使勁晃了幾下,道:“哪裡哪裡……之前與貴公司有點誤會,希望借此機會來緩和一下關系。”
幾個人相互謙讓一番,陸續走進松鶴樓。
包間内,我看着事先讓服務員擺好的兩種酒,恭敬地說:“下班時間主要以放松為主,不知遠道而來的三位貴客習慣喝啤酒還是白酒?”
張子良與同行的二人對視一眼,笑道:“啤酒喝多漲肚子,還是白酒好。”
我點了點頭,拿起一瓶白酒繞到張子良身邊,擰開倒滿一整杯,其他二人在我要倒酒時伸手攔下,示意自己倒。
回到座位上,互相寒暄幾句,徐榮找服務員要來菜單遞給張子良,他接過菜單皺起眉,似乎對上面的菜有些拿不準口感。
我們三人始終挂着标志性微笑,半晌還是我先開口,一副謙卑的态度,說:“今天的天氣真讓人心曠神怡!即便我是在北方長大,也難免沉醉于南方的春天,沒有夏天的幹燥酷熱,秋天的冷冷清清,冬天的寒冷無比。”
正在點菜的張子良一聽這話,緊鎖的眉頭霎時舒展開,引起共鳴:“沒錯,剛在來的路上我還和兩位兄弟贊揚蘇州的天氣呢,隻不過沒有你說的這麼有文采……”
場面一陣歡笑,張子良點完幾道普通的菜便把菜單交還回來,問道:“還沒請教三位的稱呼,哪位是項目的主要負責人?”
他可能是把我當成對位的人,目光始終徘徊在我身上,卻沒注意我和田欣中間呆坐着的徐榮……
偏偏就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徐榮緊張得嗓子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面對等待答複的張子良,半晌沒吐出一個字。
我快速朝田欣使了個眼色,她立刻反應過來,手掌朝上指向我和徐榮,介紹道:“這位是合作項目主要負責人徐榮,旁邊是負責記錄數據、預估推算、協助出荷的統計員向洋。”停了停,她介紹起自己:“我是負責整理訂單并且聯系客戶及時溝通問題的營業科員工田欣。”
田欣逐一介紹完身份後,張子良旁邊文質彬彬的那位男士緩慢起身,扶了扶眼鏡,禮貌的介紹道:“這位是我們震源公司的副總經理張子良,也是本次合作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上次幾位領導到恒遠子公司參觀時碰巧張總在外地考察市場,一時間沒趕上,對此他深感遺憾。”
輪到介紹起另一位同樣儀表堂堂的男士,他忽然面露不屑,語氣也變得不友好,道:“這隻是策劃部的組長,震源摸魚大賽的冠軍張揚,人如其名,十分張揚!”
我險些被滑稽又隔色的介紹方式逗笑,撇過頭掐了一下大腿。
文氣的男人瞟了張揚一眼,冷哼一聲自我介紹道:“在下是策劃部副組長龔靖,早晚會壓過某些人一頭的天才!”
我終于弄明白龔靖和張揚這倆人為什麼不顧場合起摩擦,原來是同行的冤家!
人性不光有現實,還有強烈的妒忌心,認為自己能力不比對方差,以至于不服對方講話,甚至在公衆場合相互看不順眼。
對比之下我竟然發現公司也不是所想的那樣糟糕,至少隻有暗鬥,沒有像他倆似的明争。
張子良怒視着二人,開口制止了一場口水戰,龔靖臨坐下仍不忘白了張揚一眼。
随着一道道菜被端上來,我們之間客氣幾句便各自拿起筷子,将桌上的佳肴盡收胃裡。
我的目光如炬,看似吃的投入,實則一刻未曾錯過對面三人的舉動,很快張子良撂下筷子,用紙擦了擦嘴上的油污。
見時機成熟,我用腳在桌下踢了踢徐榮,他反應過來,端起酒杯身體俯探向前,說道:“感謝各位幫忙之中受邀參加這場飯局,針對本公司前些天出的問題,為表歉意,我敬您一杯,我幹了您随意。”
徐榮說罷便仰頭喝掉一整杯白酒,我清楚地看見他痛苦的表情,在酒杯離開嘴時瞬間消失,有些後悔來之前的恐吓行為,我不該把所有錯誤歸咎在為老婆考慮的徐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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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良頗為震驚,雙手舉起酒杯打算一飲而盡,但還是高估自己,喝到一半時便受不了白酒的辛辣,差點嗆到嗓子,不由得停住,放下酒杯用笑掩飾尴尬。
我和田欣再怎麼唏噓也隻得藏在心裡,沒表現在臉上,因為客戶的身份讓對方處于高高在上的位置。
重要的場合避開冷場是十分關鍵的一點,于是我在二人坐下後,主動說道:“張總,您個人覺得我們之間的合作愉快嗎?”
突如其來的發問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以至于愣了愣才回答:“貴公司對于設備引進、技術含量、人才儲蓄方面都略勝震源,是非常滿意的合作夥伴,隻是震源作為大型商場品牌的供貨商,交期方面極為嚴格,一旦出現推遲,将會連累到後續的發展,造成難以計量的損失,這一點你認同嗎?”
張子良先褒後貶的巧妙之處在于既回答了我的問題,又委婉的表達出顧慮,同時又将帶有疏忽問題的皮球踢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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