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依舊含笑,像是渾然不覺,“皇帝無道,你就有道麼?還是康烈有道?”
康義元吃痛,額頭上根根青筋暴起,但他始終動彈不得,做個表情都越來越費力。
“皇帝無道,肆意妄為,取民脂民膏,無異于逼人堕入死路;你們口稱勤王,說要救天下,卻沿路燒殺搶掠,殺人如草芥。”鶴羽的語氣懶洋洋的,乍一聽還以為是閑聊,手下卻極狠,握着短刀給康義元開了第三個洞,黏膩的血留得滿手都是,“你們有什麼區别?”
但他像是沒感覺到,或是壓根不在乎,任由衣擺吸飽血,“哦,區别還是有的。你阿耶不信我,你卻按我的意思殺盡舊部,可見你果真是個蠢貨。”
“你……你是故意的!”康義元的眼睛瞪得更大,竭力發聲,唇舌發麻打結,聲音含混得幾乎聽不清,“我……”
鶴羽才懶得花心思聽清,手腕再度發力,緩緩擰轉,最終猛地拔出。
血泉噴湧,浸透圓領袍的下擺。
康義元還保持着之前的姿勢,坐在血泊裡,他僵了一會兒,腰部往下驟然沒了力氣,整個人向下垮塌。
倒下去的那一刻,康義元忽然想起,他居然從未問過鶴羽到底出自哪家,所謂的那個玩弄歌伎随後抛棄的父親到底是誰。他靠着最後一口氣,随着聲音噴出的是大量的血沫:“……你到底是誰?!”
在他一陣陣發黑的視野裡,少年起身,振去短刀上的血和化在血中的藥膜,露出個譏诮的笑,說出的話卻端莊得像是世家宴上初見:“博陵崔氏,崔雲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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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李殊檀下山這一腳橫插,激得領兵前來的節度使換了法子,不再是帶有威懾意味的圍山縱火,而是派精銳直接上山。
節度使旗下最精銳的自然是輕騎營,可憐校尉尹言一個騎兵改行作步兵,和其他幾營配合上山,不過運氣倒是不錯,一路過去輕輕松松,他都有膽子分散士卒,孤身往北走。
而在他的目的地前,隻站了一個人。
少年身上到處是黑一塊紅一塊的血漬,浸得看不出圓領袍原來的顔色,連垂落的發梢末端都染了一截血色,平添三分妖豔之氣。他身邊全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手裡一把斷劍,斷口整整齊齊,從劍柄處的裝飾看,竟然是把禮儀用劍。
“……時息!”尹言先是一驚,見他還好端端站着,倒是松了口氣,趕緊發問,“康義元,及其他人呢?”
“死了。”
尹言又松了一口氣,轉念卻覺得不對,一顆心猛地提起來:“你……你到底殺了多少人?!”
“不記得。無所謂。”崔雲栖吐出兩個短句,信手丢了手裡的斷劍,緩緩擡頭。
尹言這才看清他臉上也染着血迹,好在都呈飛濺狀,顯然是死在他手裡的倒黴鬼濺過去的。崔雲栖神色平靜安然,面色卻不好,在黑紅的血迹映襯下,白得不太正常,連嘴唇都毫無血色,而在圓領袍的領下,接近頸部的地方有一道青黑色的細線,鼓脹收縮,像是條小蛇在緩緩呼吸。
“你快過來!”尹言一看就知道狀況不妙,“山上交給别人,我帶你下山,聯軍裡有醫師!”
“不,我不去。”
尹言當場就急了:“那你想死嗎?!”
崔雲栖睫毛一顫,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又收回視線,像是剛回神。
尹言氣得要上去拉他,但崔雲栖突然側身避開,答非所問:“你有帕子嗎?”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帕子?”尹言要被他氣死了,胡亂在懷裡一摸,從輕铠縫隙裡摸進去,掏出塊手帕砸在他臉上。
崔雲栖順勢在臉上擦了一把,抹掉沾在臉上的血迹,把帕子丢回去,回身往西邊走:“我要回去……還有人在等我。我得回去。”
“哎,你……”尹言甩掉糊在臉上的帕子,想去追他,聽見他低低念叨的話,邁出去的步子頓住,又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渾身是血,臉色白成這樣,卻還記得要去赴約,想來是很重要的人吧?
尹言頓了頓,終究沒追上去,隻看着那個跌跌撞撞往前的背影,喃喃:“可你的蠱……”
崔雲栖當然沒聽見,或者說他的身體也不允許他再分出心思應付别人,他撐着一口氣,一路往以往的住處走。
膝蓋往下越來越沉,像是墜着鐵塊,往上卻軟,仿佛填着棉花,剛才那一通厮殺用盡了力氣,他推門時手都在抖,推了兩下都沒推開。
但他前所未有地松快,康義元已死,叛軍潰退,這座山會被燒掉至少一半,隐姓埋名時的忐忑和夜半的驚懼全都是前塵往事,從今往後與他無關。他仍舊是博陵崔氏的郎君,是天下人都豔羨的世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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