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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布莊很有年頭了，老太君說她小時候還來過呢。”沈青青指着堂前匾額道，“鋪子叫做‘鈴花布莊’，數十年前棉布還是個稀罕的東西，這鋪子以販賣棉布起家，因而取棉鈴花之意，叫這個名字。”

“小女娃年紀輕輕，竟知道我家這鋪子的來曆。”掌櫃是個和藹的老人，安穩地坐在圈椅裡，膝頭放一尺綢，舉着一片水晶磨的老花鏡細看綢料的經緯。

五個賬房站在櫃台後，噼裡啪啦打算盤。另有數十個夥計滿胳膊挂着軟尺子，到處為顧客們丈量布料。

“也是聽家裡老人說起。”沈青青向他笑了笑，“老掌櫃，明年就滿十歲的小後生，穿什麼料子好看？”

“小娘子眼光不錯，竟問起我來了，那我就給你去瞧瞧。”老人放下眼鏡，從圈椅裡爬起來，背着手慢悠悠踱出櫃台，轉上一圈兒，琢磨半刻，抱着五匹料子回來。

“這些料子都是不錯的，顔色亮麗，小後生穿最合襯。”老人拉開一段，“你看看，都是江甯織造餘下來的料子。”

沈青青看了一眼，“也并非最好的。”

“嗨，你這小娘子果真是有眼力的。”老人卷起料子，揉一揉眼睛，“不過小孩子嘛，不該穿極好的，他們壽薄壓不住，這樣的就夠了。”

“您說的有理。”沈青青從他手裡接過料子，遞給一旁巴巴等着的夥計，“每一種都扯五尺，分作兩個包袱裝。”

夥計吓得險些跌了布匹，這小姑娘看起來也不是大戶人家的采辦，一次買這麼多料子做什麼？這到底是做衣服，還是做被面呢？

“對了。”沈青青轉向老人，“方才您看的那一匹綢，能不能借我瞧瞧？”

老人眼中光芒一閃，“呵呵”笑起來，“小娘子，這匹綢可是了不得的寶貝。若真要看，随我到裡間來。”

不等沈青青答應，他便抱起綢緞，一拂竹簾走了。

第105章蟬翼綢

方扶南看了半日沒出聲，默默接過夥計包好的料子。

“去不去看看那件老古董？”沈青青打起竹簾，回頭喚他，“不要總是愁眉苦臉的，難不成除了那些案子，這世上就沒有别的有趣的事情了？”

裡間是個裝修考究的小書房，一側鑲着昂貴的琉璃片，光線明朗，清清楚楚透出外面院子裡的精緻。

老人将綢料在長案上鋪開，招呼沈青青：“小女娃，過來過來，你認得這料子不？”

鋪在長案上的綢料薄如蟬翼，冷青顔色，竟半點透不出下面的木紋。料子的邊角上燙着金色的紋章，細看去是海棠花的樣子。

“這是北都内工織造的‘蟬翼’綢。”沈青青跪坐在長案前，指了指金色的海棠花，“銷着棠花的，是給公主們備下做衣裳用的。”

“……！”老人霍地一下站起來，搖搖晃晃地繞到沈青青身邊，直搖頭，“想不到，真是想不到。現今的後生裡，竟還有人知道蟬翼綢！”

“老掌櫃，蟬翼綢雖然織起來費事，卻稱不上什麼了不得的寶貝。”沈青青皺了皺眉，她們從前還拿這東西做枕頭被面呢，要是被這老人知道，豈不是要氣死他。

“唉，我做了這麼多年布料生意，自然瞧得出蟬翼綢用的料子極普通，隻是一來織造法子繁冗……”老人拿起一旁五鬥櫥上堆的數十匹料子，盡數攤在長案上，“二來，當年孝清帝作出許多新奇的織造法子，造出許多别出心裁的料子，現今都已經失傳了。”

孝清帝不務正業亡了國，這是每個人都痛心疾首的事情。但孝清帝涉獵廣泛，利用自己的地位和财力，做出了許多新穎奇巧的東西，大受民間的匠人們推崇。

這些名目繁多，織法瑣碎的綢料亦是其中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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