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挪不動步子了,山谷的風chuī得我睜不開眼睛。我捂住胸口,生怕劇烈跳動的心髒沖破胸膛,我qiáng迫自己深呼吸,盡可能地保持冷靜,心裡一遍遍地念叨,不會有這麼巧的,決不會,這種巧合隻有在小說電影裡才有!
“從那以後,小靜就變得不快樂起來,當然這也可能是漸漸長大的緣故。為了怕她傷心,我們再也沒帶她來過這山谷,可是她卻瞞着我們自己偷偷地來,仍然毫無希望地尋找那頂不可能找得到的帽子。好幾次天黑了她沒回家,是阿傑把她從山谷裡背出來的,每次背回家的時候,她都已經睡着了,手上腿上全是被糙葉劃傷的血痕,一條條的,格外觸目驚心……”
“那頂糙帽有着很闊的邊沿,”我照着安妮的話說了起來,“帽子上系着漂亮的粉色蝴蝶結……蝴蝶結一直在褪色,可是帽子的顔色卻越來越深,先是淺米色,慢慢地變成huáng米色,丢失的時候它都接近淺咖啡色了……”
祁樹禮電擊般猛地回過身,赫然盯着我,臉上的肌ròu突突地跳着,“你怎麼知道?你見過那頂帽子,還是你見過小靜?”
“哦,是這樣,我看過樹傑寫的一篇東西,類似散文之類的,所以……猜想他文章裡寫過的那頂帽子應該就是說的這頂。”我信口胡謅,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真的?”祁樹禮狐疑地看着我。
“當然是真的,難道你還以為我是小靜不成?”我瞪他一眼。
“對,你怎麼可能是小靜呢?”他總算放棄了繼續追問的念頭,目光投向山谷遠處的樹林,“丢失了的東西永遠也找不回來了,小靜就像那頂帽子,再也找不回來了。我已經用盡了我畢生的心血,到現在還是杳無音信,我甚至還懷疑過,她還在不在這個世上……”
“别胡說,當然在這個世上。”我毅然打斷他,“她肯定是待在某個你看不到的地方,過着你想象不到的生活吧。”
祁樹禮點點頭:“希望她能過得好,那是個苦命的孩子,上天應該不會對她太苛刻。”他仰望蒼穹,眼神深邃。我忽然很喜歡他的這種表qíng,那麼哀傷,卻又泛着人xing的光芒,他是有感qíng的,對自己的親人如此念念不忘,他的冷酷并非與生俱來。
離開山谷回到那間老屋時,太陽已經西下了,院裡的兩株老桂花樹在夕陽下異樣地甯靜安詳。我盯着那兩株桂花樹心裡翻江倒海,安妮也說過她兒時住過的房子前有兩株桂花樹。現在我可以完全肯定了,那個從小被人送來送去的可憐的小女孩,那個受盡生活淩rǔ如今漂泊四方遊戲人生的美麗女孩,那個名字叫做安妮長得像天使的女孩,她就是小靜啊!
回到家,我覺得很累,連日來的吃喝玩樂讓我的胃極為不适。我不想再待在家裡了,就跟父母說想回長沙。父母還想留我多住幾天,我就借口說電台那邊在催必須趕回去。祁樹禮在一旁聽見也沒表示什麼,但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西裝革履地來到我家,鄭重其事地跟我的父母說:“伯父伯母,我今天來沒别的事,明天我就和考兒回去了,走之前有件事qíng想征求二老的意見。”
“什麼事啊?”父親笑着問。
“我想跟考兒結婚,我向二老提親……”
我一個人回了長沙。祁樹禮比我先走,被我罵走的。他跟我父母提親,我當即就翻了臉,祁樹禮顔面盡失,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臨出門他狠狠盯了我一眼,一句話也沒多說,那一眼卻盯得我心裡直發毛。
現在想想,我有點後悔潑他的面子,再怎麼樣他也是有身份的人,就算不答應也不應該在父母面前讓他下不了台。我隐隐覺得,這回祁樹禮不會輕饒我。
我忐忑不安地回到水雲天,隔壁的近水樓台房門緊閉,不見有什麼動靜,當即就放心了許多,心想他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這時候接到高澎的電話,說他的攝影展馬上要開幕了,邀請我當嘉賓。我欣然應允。兩個禮拜後,展覽如期舉行,很不湊巧,那天我剛好有檔節目走不開,因此未能出席開幕典禮,但我之前已經從高澎那裡拿了好多門票送給同事,希望他們都去捧場。高澎也在給周圍的人送門票,連祁樹禮都送了,我說送給他gān什麼,高澎說鄰居嘛,當然得送。他還說,開幕的那天他不去,我問是他舉行的攝影展,他不去怎麼行。他說他沒勇氣,但已委托了幾個要好的哥們到時候幫着應酬。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根深蒂固的自卑,一點也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樣灑脫,越到後頭越膽怯,最後連展廳的布置也是那幫哥們幫着弄的。
開幕那天一切都很正常,我在台裡忙到很晚才下班,跟高澎聯系,想問他攝影展的qíng況,可是電話打不通,他肯定是怕攝影展不成功,躲在哪個無人的角落裡抽悶煙去了。而事實是,攝影展空前成功,很轟動,轟動的不是展覽本身,而是展出的一幅作品,是幅人體肖像,盡管隻露出了背部,但卻全城皆驚,因為那幅人體肖像是本省的一個名人,某電台的知名主持人。
第二天,報紙、網絡鋪天蓋地全在頭版頭條報道了此次驚世駭俗的luǒ露事件,我是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才知道的,所有的同事全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等我明白過來的時候,什麼都晚了,我瘋了似的給高澎打電話,高澎比我瘋得更徹底,他說展廳的布置是jiāo給他哥們辦的,那件作品他本來是拿出來單獨放着的,結果在搬運作品到展廳的時候,被誤搬了過去……
我劈頭蓋臉一頓痛罵:“你神經病啊,這麼隐私的東西你居然拿去展覽!當時不是說好了我要留着老了看嗎,誰叫你拿出去的啊?”
“對不起……”高澎除了“對不起”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其實那件作品以藝術的角度看根本算不上luǒ露,當時拍這張照片時,我背對着照相機,隻露了個側臉,手很自然地放在胸口,而且是半身像,照片沖印出來後我去看了一次,很唯美,放現在來看根本就不算個啥。但在當時就不得了,事qíng一出,我就很清楚地知道,我的人生從此改寫。果然,當天我就被電台停職,勒令回家寫檢讨。台長老崔在會上鐵青着臉,這一次他沒有保我,也保不了,因為我“敗壞”了電台名聲。我也不知道怎麼會弄成這樣,雖然以前也經常“出名”,但從未像現在這樣出得這麼徹底這麼láng狽。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做什麼事都不考慮後果,凡事隻憑一時興起,頭腦一發熱什麼事都gān得出來,為此吃虧上當了不知多少回還是不知悔改。我的本意是想趁着年輕拍一張這樣的照片留着做紀念,等将來老了看,一定會很有意義。我從小就是個感xing的人,把什麼都想得很美好,卻不知道在世俗的世界裡,并不是所有的人思想都那麼單純。這張照片如果是個普通的模特來拍,放在展廳裡也就是赢得幾句贊美而已,決不會像現在這樣引來排山倒海般的非議,因為我不是個普通人,是公衆人物,拍這樣的照片簡直是有違倫理,“毒害”青少年,報紙上就是這麼說的。
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而更讓我沒想到的是,來電台接我回家的人竟是祁樹禮。毫無疑問,他也知道了這件事qíng,攝影展的當天他并沒去,據說是把票給了手下的人,就算手下的人沒告訴他,報紙、網絡肯定也會告訴他的。
坐在祁樹禮的豪華大奔裡,我一語不發,他也是。但他的樣子很駭人,繃着臉,眼睛也沒看我,額上青筋在很克制地輕跳。到了水雲天,他就沒理由克制了,沖着我大吼大叫,兇神惡煞的樣子恨不得把我撕碎,我以為他起碼會扇我兩巴掌,但他終究還是下不了手。晚上下起了大雨,祁樹禮頹然跌坐在沙發上一根接一根地猛抽煙,臉色yīn郁。小四放了水,我上樓洗澡,洗完澡進卧室蒙進了被子,當自己已經死去。祁樹禮進來了,他已恢複平靜,但神色疲憊,坐在chuáng對面的沙發上看着我,眼睛裡是冷冷的痛楚和失落。
“告訴我,怎樣才能讓你活得開心?如果堕落能讓你開心,我可以跟你一起堕落。我帶你去美國,那裡是堕落者的天堂,你想怎麼堕落都可以,可為什麼,為什麼要選擇跟高澎這種人渣鬼混?你就是這麼糟蹋自己的嗎?”
我瞪着天花闆,淚水無聲地淌在了枕邊。
他站起身,走到我chuáng邊,滿眼淚光,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如果沒有人愛你,我可以給你愛,我的愛隻對你敞開,你為什麼甯可拒絕我的愛也要吊死在一棵樹上呢?他就那麼值得你付出嗎?甚至可以讓你為他堕落,為他作踐自己嗎?”
“他”指的是耿墨池。
第五十章我是等不到來世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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