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眠聲音聽着有些虛弱,他眼角微紅,臉上蒼白,連唇上都沒有了血色,整個人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當真,當真,”謝詠薇不自覺笑出來,她輕輕伸手,撫了下蔣眠頭,“我怎麼會騙你呢。”
蔣眠微微低頭,眼簾垂下,睫羽輕輕顫抖。
一燈如豆。
油燈明滅不定,打在那張蒼白臉上,無端顯出寂寥。
“不許騙我。”
蔣眠微微擡眼,可能是燈光昏暗,謝詠薇看不大清他眼中情緒,但與那雙眼眸打個照面,謝詠薇就不禁一哆嗦。
那好似一片無邊無際的海,但既不是淺溪,也不像深洋。它清澈,仿佛一眼能望到底,但眼底盡頭,沒有光,沒有亮,看一眼,仿佛自己便會勾進去,淹沒在其中。
在哆嗦的同時,謝詠薇心髒又慢慢湧上一股酥麻感。
那眼底氤氲水霧,深沉哀傷,都讓她不由心軟。
“好啦,”謝詠薇眼神溫柔,用手輕撫蔣眠絲,像在安撫一隻受傷幼獸,“無夢小哥哥,你就别傷心啦。”
沒成想,自己手腕被蔣眠一把攥住。
他聲音啞地可怕,眼睛驚人地亮:“你剛才,喊我什麼?”
謝詠薇眨兩下眼,拼命回憶。
她心髒一沉,是了,“無夢”是蔣眠的字,但如今蔣眠年紀尚小,還沒有取字!
謝詠薇呼吸不自覺屏住,自己怎麼這麼大意,将蔣眠尚未取字的事情給忘了,下意識就喊出了“無夢”。
或許,自己真的是被他眼中哀傷,深深打動了吧。
“沒什麼,”謝詠薇嘴角牽起一個笑,“聽人說,人沉眠的時候是沒有夢境的,阿薇想讓眠哥哥睡得好一點,所以才會喊你不要做夢,因而喊出‘無夢’呀。”
謝詠薇眨下眼,面上一副天真之态:“我剛剛說的是,無夢,小哥哥,這樣斷句,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謝詠薇邊說,邊暗自慶幸自己方才在無夢和小哥哥的間隙頓了一下,正巧能應上自己這套說辭。
“到底是怎麼了呀?”
謝詠薇輕輕笑着,從袖中掏出一方素帕,輕點一下蔣眠額角,拭去他鬓角上汗珠。
“沒什麼……”蔣眠緊緊盯着謝詠薇眼睛,仿佛要将謝詠薇整個人看個對穿,他聲音有些暗,幾乎是一字一頓,“隻是,想起一位故人。”
前世謝詠薇與蔣宇即将訂婚,蔣眠雖心中萬般不舍,卻仍是難以放下。
他做不出強搶人婦之事,便于他們訂婚前夕,偷偷找人給謝詠薇送了封信,想約她在謝府花園一叙。
那天夜晚,月色晦暗,天上是鉛灰般的雲,它們慢慢飄着,彙集在一起,團團圍住那輪月,使本就暗淡的月色更加稀薄。
蔣眠現在想起,還覺得那是一個适合幽會的夜晚。
蔣眠通過天虹教之人确認謝詠薇看過那封信後,便匆匆收拾一番,欣然赴約。
他有好多話想和阿薇說,這些話,适合給未出閣的女子聽,但卻不适合說給有未婚夫的女子。
那一夜,蔣眠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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