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輕輕撫摸她的頭發,阿福的頭發特别柔軟濃密,又不象别人那樣喜歡用許多的發油梳髻。李固記得以前佳蓉喜歡用香氣撲鼻的頭油,離的遠遠的就可以知道她過來——就算沒聽到,聞也聞到了。李固反而不喜歡那種異常濃冽的味道,有時候聞多了,吃不下飯。而佳蕙就不同……佳蕙……李固沉默着坐下,阿福看到他露出與剛才完全不同的神情——沉重,悲憫……“怎麼了?”“佳蕙……”阿福一下子明白過來。佳蕙隻能是兇多吉少——阿福輕輕攬住他。李固對佳蕙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可是佳蕙溫柔體貼,細心周到,連阿福都當她是一個大姐姐,一個家裡人一樣,她與佳蕙處的時間還短,李固與佳蕙的感情自然更深。佳蕙在京城也沒有親人,即使僥幸從蠻人的箭下逃生,她又能去哪兒呢?天氣仍然一天冷似一天,劉潤他們每天都去探尋那個新發現的洞穴,把特别狹窄的部分拓寬一些,把難走的地方用小石塊墊一墊。雖然天冷,洞窄而黑,但是每天都在不斷的向前推進。雪早已經停了,可是山前莊子裡的蠻人并沒有要一時退走的迹象,阿福甚至猜想他們是不是打算待到春暖花開冰銷雪融時再走?滿院子都是忙人,就李固阿福和李信三個閑着。兩個人極有耐心的教導起李信來,教他數數,教他背詩——李信聰明的緊,眉眼越長越俊秀,穿着錦繡華服,越發襯的人玉雪可愛。雖然名義上是兄長嫂子和幼弟,但是兩個人似乎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年越來越近,他們沒鞭炮,也沒有什麼年貨,隻找出些紅紙來剪窗花寫春聯。阿福卻覺得,哪年都沒有今年過年的氣氛濃厚。到了三十這一天,小院已經收拾的完全變了樣子。窗上剪着各式剪的紙花,全五福,年年有餘,麒麟送子,壽星獻桃——各人把自己會剪的花樣都剪了出來,連阿喜都剪了兩副,一副是喜上眉梢,一副是桃李夭夭——兩個都剪的花團錦簇,楊夫人私下和阿福一起說話,臉上雖然沒什麼笑容,可眼中都是笑意:“阿喜姑娘是春心萌動了,剪的可都是這一路的畫。”阿福低下頭,雖然她也挺想笑,可是又知道不能笑出來。楊夫人說:“對了,開頭我以為阿喜姑娘已為人婦,可是現在近了,熟了,才發現她仍是處子。”一說起這個來,阿福縱然是已經成了親懷了孩子,還是忍不住臉紅。是,她是個現代人的靈魂,可是這個時代這個世界在她身上砸下的烙印也極深,房闱之事,還有一些私隐之事,都是能做不能說。關起門來夫妻間怎麼情趣都沒關系,可是開開門大家就是相敬如賓,手也不牽一下,口中更是隻字不提。楊夫人露出一抹笑容,這笑容——阿福前世做學生,宿舍裡女生私下裡也會露出這樣的笑容來,說一些讓自己都臉紅的話題。這輩子,有些叔伯家的嬸娘伯娘也偶爾會竊竊私語,還時不時的相互取笑——這種事發生在别人身上,由别人說出這些話來都不奇怪,可是一向規矩到刻闆的楊夫人說出這樣的話來,讓阿福覺得非常的膈應——咳,效果簡直有些驚悚了。“阿喜姑娘既然和劉家的那位公子做的隻是挂名夫妻,那和劉家鬧翻也怪不得她。劉家都沒把她當媳婦兒看待,物不平則鳴,阿喜姑娘隻要好好教,還是能懂事的。”阿福有點不好的預感,楊夫人這話聽起來好象……“夫人難道是想給阿喜……做媒嗎?”楊夫人隻是笑,阿福也不好再問。春聯已經貼了起來,阿福扶着腰,微微擡起頭看,紅紙不是上好的,堂屋門口的字是李固親手寫的——阿福替他掌着筆,紫玫則在一邊拎着紙,每寫完一個字便将紙向上抽。“年年順景則源廣,歲歲平安福壽多。”雖然字寫的并不是那樣秀美,可是橫平豎直,阿福不知道李固練字的時候多艱辛,隻覺得看着這短短的上下聯,就覺得眼眶微微酸熱,心中既覺得驕傲,又覺得疼惜。橫批是民泰國安。如果說上下聯寫的都是家常過日子的話,橫批也未必見得出奇,可是卻是李固自己心中的所願所想,是他的祈願希望。——這也是阿福的期望。這也應該是所有人的期望。有時候一說起國泰民安這句話來,往往會覺得離自己遙遠,這句話被說過太多次,所以反而覺得它不具有什麼現實意義。但經曆了離亂之事,才會加倍的體會到國泰民安的含義。國泰,則民安。他們這個小院子裡短短的太平并非真正的太平安定,這安定不過是暫時偷來的,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假象。阿福把春聯反複看了好幾遍,慢慢咀嚼話中之意,楊夫人系着圍裙從竈間出來,朝她們招了下手:“院子裡冷,夫人快進屋去。”阿福笑笑,瑞雲怕她跌倒,一直在一旁扶住她。楊夫人手上沾滿了面粉,竈屋裡熱熱鬧鬧的,連李馨,朱氏和阿喜都在幫忙包餃子。李馨人最靈巧聰慧,可是包餃子這種事,作為天之驕女金枝玉葉卻從來沒曆練過。包出來的靠着案闆一溜兒——東倒西歪睡了一片。阿喜包的卻很不錯,元寶的,彎月的,扁船的——樣子都神氣漂亮,光是餃子邊兒的花樣就捏了數種,麥浪的萬字的麻花的沿平的……她以前也喜歡琢磨這些吃喝上的事情,餃子她自己便愛吃,自然在這上頭花了不少心思。阿福手比她巧,可是做這個就不如她了。和好的肉餡是用臘肉,腌菜和白菜一起調的,吃的人多,餡也調了一大盆,面案上竹匾裡擺好的都是包好的餃子。阿福洗了手,幫着也包了幾個。“今天說不定就可以把那條道給探通了。”海蘭小聲說:“他們說好象那洞的方向是朝東南去——東南那山是不是叫離山?”朱氏正捏着餃子的褶,聞言看了阿福一眼。阿福點頭說:“是離山,我還在離山住過段時間。離山那邊風景也美,山勢不及這邊陡峭。”天色漸漸暗下來,一屋子人現在也不用講究誰是主誰是仆誰是客,團團圍着炭火坐着說話守歲。阿福的位置鋪陳的最舒服最暖和,手邊還有紅棗花生核桃與南瓜子,阿信坐在他旁邊,楊夫人她們挖空心思做了吃的,油炸的小點心,上頭沾着芝麻,嚼起來脆脆的香噴噴的,有焦葉兒,甜味和椒鹽的都有。有果子棒,其實也就是炸熟的面棒,那個微甜,越嚼越香。還有用花生芝麻做的酥糖,捶的很薄很脆,酥的都不用嚼,甚至捏的力氣稍大一些就會把糖捏碎了。衆人圍爐而坐,門窗緊閉,簾子帷幕都放了下來,屋裡破例點了兩盞燈,人人穿的厚實暖和花色鮮亮,看起來好生熱鬧。李馨微笑着說:“我還是頭一次這樣過年——枯坐着多沒趣兒,大家也别拘束。這些天過的都象一家子人一樣。不如這樣,咱們來行令吧,擊鼓傳花好不好?傳到的人得講個笑話說個故事,好不好?”阿福注意到她講這話的時候,似乎看了高英傑——似乎還不止一眼。阿福笑着點頭贊同,沒有鼓,将銅盆翻過來。花便從阿福的妝盒裡拿了一枝紅色絨花出來,劉潤微笑着說:“這鼓還是我來敲吧。”他拿了兩根筷子,在手中一頓,輕快的很有節奏感的磕了兩下盆沿,笑着說:“花鼓一催春風疾。”側過身去不看衆人,手高擡輕落,當當當的敲了起來。花從李固手中傳起,他遞給阿福,阿福又遞給李馨,一路的傳了下去,傳到楊夫人手裡時,卡的一響,鼓聲停止了。衆人都笑起來,連阿喜都咬着根果子棒瞅着楊夫人笑,海蘭海芳與楊夫人情同母女,這時候卻半點同情心都沒有,笑着起哄,非要楊夫人講個笑話不可。楊夫人有些為難——要背宮規,萬字都不在話下,要說笑話——十字都為難的很。紫玫打圓場:“夫人說個故事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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