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梅起初會紅着眼勸我節哀,直至我畫的畫卷已經塞了數個大箱子,懸滿了整個内殿,她的目光才漸漸變成深深的哀婉,看着我,無力而沉默地為我研墨。
我淡淡的笑,這最後的時光真是我此生最平靜安逸的日子。
秋初的時候,愉妃誕下了一個公主,宮裡熱熱鬧鬧的慶祝聲隔着數重宮牆傳入鳳儀宮,而我也收到了另一個消息,因着皇上得女大赦天下,父親将改斬刑為流刑。
流放?我揮手喚來司梅,給了她一瓶藥和一封信箋,囑咐她交給齊遠,想起那藥最初還是父親塞進我手中,教我一步一步面不改色地殺人無形,我心中便生出一種可笑的荒唐。
宮外很快傳來了消息,父親沒能等到流放之日就因為飲食不潔病了兩日,锒铛而死。
讓他走得少些痛苦,已是我對他最大的寬宏。
我視宮規為無物,皇上卻一直沒有廢黜我,我突然覺得,或許皇上早就知道了一切,早已看透了一切,才會在那年夏天,同我許下那樣的承諾。
可我終究回不到過去了,我将二哥珍愛了數年的瓷瓶還給了齊音,生時我一無所有,死後,我不希望二哥與我之間還摻雜了其他的人其他的物。
我将太醫開的藥悉數倒了,這世間已沒什麼值得我眷戀,我不想百無聊賴地拖着日子挨,實在是無趣。
可挨着挨着,我竟然挨到了今冬的初雪。
“娘娘,院裡的白梅開了,司梅給您折了幾枝。”司梅将梅枝插入瓶中,屋中梅香暗暗盈動。
司梅最近時時語帶哽咽,因我越發頻繁地嘔血,她看了心下哀戚。
她縱然是父親放在我身邊的棋子,多年相伴到底是生出了情分,最後我做了害死父親的事,她也沒再暗暗維護父親,依着我的吩咐默默地做了。
想來對父親,她是既怕也恨的。
“今年梅花倒是開得早些。”我強撐着身子站起,司梅忙忙給我披了件大氅,幫我推開門,看到滿院的白梅迎雪而開,不知是雪落在了枝頭,還是梅飛上了蒼穹。
“真漂亮。”我喃喃而語,聲音幹啞,自顧自走進雪裡,慢慢停在了一株白梅樹下。
司梅忙撐着油紙傘為我遮擋風雪,我撫摸着梅樹粗粝的枝幹,突然心潮翻湧,猛地嘔出了一口暗紅的血,灑在梅枝上,滴落在雪中,觸目驚心。
“娘娘!娘娘,外面風大,我們回屋吧。”司梅頓時急哭了。
我看着粗黑的樹幹,殷紅的鮮血,暗沉而妖冶,不由得就勾起了五歲那年刻骨銘心的記憶。
我因為瞌睡懈怠了撫琴被父親責罵鎖進了祠堂,我又哭又鬧,一氣之下摔了大哥楊延的牌位,可從牌位底座卻摔出了一個扁扁的沉木匣子,我打開,裡面赫然是一個銀質長命鎖和一塊小小薄薄的靈牌。
楊昭兒,那長命鎖上鑲刻的名字是楊昭兒,那木牌紅字沉沉寫的也是楊昭兒,連帶着她的生辰,亦或說是她的忌日。
五歲那年,我發現了這個父親埋藏最深的秘密,那時候我便徹底明白,父親,他真的很愛很愛楊昭兒,他甚至煞費苦心地讓愛女的牌位以這種方式列入宗祠,他隻是不愛我,因為我不是楊昭兒,所以他罵我,打我,約束我,利用我,眼中都不會帶有絲毫憐惜。
楊昭兒一出生便夭折了,同她的母親一同香消玉殒,她小小的靈牌就躺在她嫡親哥哥楊延牌位的底座裡,而我,不過是一個代替她繼續活在人間,永遠得不到父愛眷顧,徹頭徹尾的複仇工具罷了。
我沒有資格懈怠,沒有資格抱怨,更沒有資格厮鬧撒嬌,我不需要感情,我隻是一顆冷冰冰的棋子,拿捏在他人手中,為了他人的棋局而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原本應該叫什麼名字,不知道我的身生父母到底是誰,他們又用了幾兩銀子将我賣入楊府,他們用那銀子日子過得可還快活?
天上的微雪細細地飄着,我伸手想夠一夠枝頭的梅花,卻怎麼都擡不起手來。
楊昭兒,我不知道自己頂着楊昭兒的名字活這一世到底幸是不幸?
若我不是楊昭兒,我或許一生一世都碰不到二哥那般皎潔明亮的人,得不到他半點眷顧憐惜,可我是楊昭兒,卻隻能一生一世同他框在親生兄妹的桎梏裡,走不出撞不破,不得于飛,使我淪亡。
或許我最大的不幸,便是明明叫楊昭兒卻知道自己并非楊昭兒,才在歲歲年年的相伴裡生出了不該有的癡戀和妄念,我的悲劇,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已經成為了命中注定。
我頭又疼的厲害,身上已經沒一絲暖意,我看見司梅哭得眼睛紅腫,忍不住想拭去她臉頰的淚,卻是越拭越多,才發現原來天上竟然落雨了,細雪摻着冷雨凍得人骨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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