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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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着，琥珀捧着個黑漆匣子進來。&ldo;劉醫正怎麼說？&rdo;十一娘立刻迎上前去。徐嗣谕忙跟了過去。琥珀打開匣子：&ldo;劉醫正說，如果六少爺臉上隻有一個紅疱，就用這個黃色瓶子裡的藥末，如果六少爺臉上是一片小小的紅疱，那就用這個褐色的瓶子；如果紅疱起了水泡似的東西，就用這個白色的瓶子……&rdo;&ldo;你等等，&rdo;十一娘見有七、八個瓶子，吩咐秋雨，&ldo;你去給我磨墨，&rdo;然後對琥珀道，&ldo;我把你說的記下來連這匣子一并送去，他們也可以按照劉醫說的用藥。&rdo;秋雨應聲而去，琥珀也連連稱是。&ldo;母親，我來寫吧！&rdo;一旁的徐嗣谕聽了忙道，&ldo;你歇歇。反正我也沒什麼事！&rdo;十一娘沒有拒絕徐嗣谕的好意。琥珀說，徐嗣谕記，把徐嗣谕送的那玻璃膽瓶一起用匣子裝着，讓趙管事快馬加鞭送去謹哥兒那裡。徐嗣谕主動讨了杯茶喝。十一娘以為他有什麼話對她說，誰知道他嘴角翕翕的，最後什麼也沒有說的起身告辭。她想到了徐令宜的冷淡。&ldo;你父親正在給姜先生和項大人寫信。&rdo;十一娘委婉地道，&ldo;商量着你春闱的事。&rdo;徐嗣谕聞言笑起來：&ldo;母親，您别擔心，我知道父親的用意。我也不希望大家為了這點事就嚷得人皆盡知。&rdo;神色很平靜，安祥。看來，是她多心了。&ldo;你能明白就好！&rdo;十一娘笑着讓琥珀去把描金提字四閣墨寶拿給徐嗣谕，&ldo;皇後娘娘賞給你父親。我用過一塊，色澤很好，濃黑發亮，你拿去試試。&rdo;徐嗣谕沒有客氣，道：&ldo;我正愁不知道送什麼東西給師座和方冀。把這墨寶分别用上好的黑色镙钿匣子裝了送人，再好不過了。&rdo;又道，&ldo;母親既然用過一塊，那就開了一盒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剩下的，要不，您一并都送給我好了！&rdo;既然四閣墨寶，就是有四塊。十一娘不由莞爾：&ldo;還有三塊，都給你了。&rdo;徐嗣谕笑着道謝，回去讓人做了幾個黑色镙钿匣，配了那金色的提字，古香中透着富麗堂皇，倒也符合他的身份，師座朋友應酬了一通，很快到了冬至。姜先生和項大人都有信來。兩位不約而同地委婉地提出讓徐嗣谕三年再考。一個道：&ldo;……趁着年輕，紮紮實實地讀些書。等三十而立的時候，記憶大不如前，朗朗上口的還是少年時讀過的書。&rdo;一個道，&ldo;……少年成名固然好，卻容易驕傲鹜遠，行事間不免帶着幾分倨傲，常常得罪了上峰或是同僚而不自知。難成大事。&rdo;&ldo;那就三年以後考！&rdo;徐令宜立刻做了決定。徐嗣谕對這樣的結果并沒有吃驚。父親既然不願意為他考上舉人的事慶祝，那就更不願意自己趁勢而為，參加春闱了。他正好可以回樂安的書院好好讀些書了。他問十一娘：&ldo;六弟什麼時候回來？我有好幾年沒見到他了。他和父親去了趟西北，又和舅舅走了趟江南，變化挺大的吧？他見到我，恐怕都不認識我了。&rdo;&ldo;他過小年之前趕回來。&rdo;十一娘一想到再過月餘就可以見到謹哥兒了，眼角眉梢都溢出關也關不住的喜悅之色，&ldo;侯爺不是說讓你過了年現回樂安嗎？正好，你們兄弟也可以碰個面。&rdo;徐嗣谕聽着有些意外：&ldo;大舅舅不回餘杭過年嗎？&rdo;&ldo;不回！&rdo;十一娘知道羅振興這樣是為了謹哥兒，有些愧疚地道，&ldo;你大舅在燕京過年。&rdo;她的話音剛落，琥珀進來，手裡拿了一大撂單子給她：&ldo;夫人，這都是為過年準備的。您看看！&rdo;徐嗣谕忙起身告辭。十一娘仔細翻着單子，然後拿出壽山石三羊開泰鈕方章蓋上，琥珀拿去給姜氏，然後姜氏根據這單子指派管事媽媽們事項。她看着姜氏幫她主持中饋，不僅十分勤勉，而漸漸變得精明起來，她索性把過年的事交了一部分給姜氏，她隻管祠堂那邊祭品的準備、各府年節禮的拜訪之類的事。往年過年忙得團團轉，可今年，她有了很多的空餘時間，她就帶着丫鬟、媳婦子和婆子給謹哥兒布置房子，打掃庭院。一進入十二月，她開始派人在大門口候着。吃過臘八粥的阖府都動了起來。門房的一路小跑着給徐令宜、太夫人、十一娘報信。徐令宜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卻站起身來對滿屋子來給他問安的管事道：&ldo;今天的事就議到這裡，下午再說。我去跟舅爺打聲招呼。&rdo;打招呼就打招呼，誰還問不曾？用得着跟他們這些人解釋嗎？管事們争先恐後地站了起來，送徐令宜出了門。自有人給自家在内院當差人的人囑咐快去太夫人、十一娘那裡恭賀。太夫人身邊的脂紅眉頭微皺，不時回頭催了身後擡肩輿的粗使婆子：&ldo;媽媽們快一點，太夫人等着。玉版姐姐找鬥篷慢了點都被太夫人訓斥了，媽媽們全當給我一個面子，讓我在太夫人面前好交了這差事。&rdo;&ldo;姑娘放心，耽擱不了您的事。&rdo;兩個婆子聽說玉版都受了訓斥，不敢大意，加快了腳步，呼哧呼哧進了院子，就看見杜媽媽急匆匆朝這邊走過來：&ldo;怎麼這個時候才到，快，快，太夫人正在屋檐下着呢！&rdo;兩個婆子吓一大跳，擡着肩輿，小跑着往正屋去。玉版已抱了墊肩輿的灰鼠皮褡被，兩個小丫鬟扶太夫人上了肩輿，她立刻将褡被給太夫人搭上，另有小丫鬟遞了手爐過來，杜媽媽扶着肩輿，玉版和脂紅跟在一旁，身後一大群丫鬟、媳婦子、婆子簇擁着，浩浩蕩蕩去了正房。十一娘把謹哥兒拉屋檐下，正仔細地打量着他的臉。有個小小的紅印子。要不是他的皮膚太白，這點小印子還不至于這麼明顯。&ldo;還癢不癢？&rdo;她問着，已愛憐地去摸那紅印子，&ldo;還瞞着娘要不是你二哥及時送了藥過去，隻怕還沒有這麼快好！&rdo;謹哥兒嘻嘻笑：&ldo;娘，您要是不總這麼緊張，我至于不告訴您嗎？我現在長大了，知道好歹了。要是真的不舒服，不會挺着不說的。不舒服的人可是我，疼得也是我，何必和自己過不去？那不是傻嗎？&rdo;又道，&ldo;娘，您告訴太夫人沒有？&rdo;神色間有些緊張。&ldo;我可不像你。&rdo;十一娘佯闆着臉，&ldo;這樣大的事，怎麼能不告訴太夫人！&rdo;&ldo;哎呀！&rdo;謹哥兒不由急起來，&ldo;她老人家年紀大了，要是知道了還不要急起來。&rdo;說着，拉了十一娘就要往外走，&ldo;我們快去太夫人那裡。祖母不見到我，是不會安心的。&rdo;&ldo;你這孩子，還算有點良心。&rdo;十一娘點了點他的額頭，&ldo;這個道理連你都懂，我還不知道啊&rdo;然後笑道，&ldo;你放心，你祖母那裡，我一句話也沒透露。倒是你，等會可别說漏了嘴。&rdo;說着，揉了揉兒子的頭發，&ldo;到是你，可别說漏了嘴才是！&rdo;&ldo;娘，我是那種人嗎？&rdo;謹哥兒不服氣地道，還挺了挺胸膛，做出一副頂天立地的模樣兒。旋即又嘟呶了嘴，&ldo;娘，您不能再拍我的頭了。我過幾年就要娶媳婦了，要是我媳婦看見我還像個沒斷奶的孩子，那裡還會把我話眼裡……&rdo;逗着母親開心。&ldo;胡說八道！&rdo;十一娘忍俊不禁，卻也不再摸孩子的頭了，&ldo;你今天幾歲，就要娶媳婦。好好給我讀書是正經。&rdo;說到這裡，她神色一正，&ldo;見到你外祖父了沒有？他老人家身體怎樣？還有你外祖母和你的幾個舅舅、表兄妹，他們身體都還好吧？&rdo;&ldo;我見到外祖父了。他可喜歡我了，不僅帶我去了孤山，還送了我一把龍泉寶劍，讓我過兩年再去餘杭看他。&rdo;謹哥兒說着，興奮起來，&ldo;您知道不知道，外祖父祟尚教道，在别院裡設爐練丹，還告訴我寫青詞呢我還記得我寫過的一篇……&rdo;十一娘覺得自己鬓角都要有汗了。&ldo;你說你外祖父讓你過兩年再去餘杭看他老人家？&rdo;她忙打斷了兒子的話，&ldo;你怎麼回答的？&rdo;&ldo;我自然答應了。&rdo;謹哥兒說着，有點嬉皮笑臉地摟了十一娘的肩膀，&ldo;娘，這可是外祖父的意思何況我從小您就告訴我要誠信守諾，一字千金，到時候，你不會給我攔路闆吧？&rdo;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雖然顯然有些不以為意，可眼底卻露着幾分鄭重。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想再去餘杭。十一娘突然有種天下掉餡餅的感覺。她從來沒有天真地認為兒子去了一趟江南就會完全抹殺對西北的印象。她隻是希望兒子能通過這次江南之行對這個世界有更多的了解。等他選擇的時候，知道自己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ldo;你喜歡江南？&rdo;她問謹哥兒，聲音不由帶着幾分小心翼翼。&ldo;喜歡啊！&rdo;謹哥兒有些不解地望着母親。他喜歡江南，喜歡餘杭，喜歡外祖外……母親應該高興才是，為什麼會露出幾分擔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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