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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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幾天内，陳文德一直都是早出晚歸。晚歸之後，除了在她身上尋歡作樂便是睡大覺；早出之前，則是雷打不動地吃他那一大海碗酒釀圓子。吃飽喝足一抹嘴，他拔腳就走，一走便是無影無蹤。茉喜想去瞧瞧鳳瑤，守門的小兵不允許‐‐這小兵自稱姓武，大名叫做武治平，看着像個半大小子，其實已經滿了十八。陳文德喊他小武，茉喜也跟着喊他小武。小武在大部分的時間裡都是不言不語，然而相當堅決且有主意。當初他能用一匹軍馬把狂呼亂叫的茉喜運送過來，如今也能把房門守成一道關口，讓茉喜插翅難飛。打是打不過，于是茉喜打算色誘小武。她素來不曾矜貴地看待過自己，隻知道自己長得不賴，并且，據她最近感覺，仿佛對于男子，自己是很富有一點誘惑力的。不用白不用，尤其值此非常時刻，更是非用不可。然而，縱是她把小武收服了，小武也願意放她一條活路了，那鳳瑤怎麼辦？她可沒本事飛檐走壁，劫法場似的把鳳瑤也給弄出來一并帶走。獨自一個人逃？不行。自己若是跑了，陳文德一鬧脾氣，定然饒不了鳳瑤‐‐本來他和萬嘉桂就是一對仇敵，當初萬嘉桂提起&ldo;姓陳的&rdo;，從來沒有一句好話；陳文德如今提起萬嘉桂，也是咬牙切齒，頗有把對方抓過來挫骨揚灰的勁頭。思及至此，茉喜把對着小武亂飛的眉眼又收了回來。獨自盤腿坐在床上，她想了又想，末了，她定了新的主意。這天晚上，陳文德照例是在午夜時分回了來。一進院子他便是一愣，因為正房三間燈光通亮，房内的人顯然是沒睡。他記得茉喜沒有這麼好的精神頭，尤其是不會特地熬夜為自己等門。饒有興味地穿過院子走向正房，他見小武推門迎到自己跟前了，便低頭小聲問道：&ldo;她大半夜的不睡，又鬧什麼幺蛾子呢？&rdo;小武一搖頭，&ldo;不知道，她剛問我您什麼時候回來，還讓我往屋裡送了一盆熱水。&rdo;陳文德且行且一擡手，小武會意退下。而陳文德大步流星地推門進了屋，在撲面的熱氣和燈光之中，他就見茉喜俏生生地站在前方，一身桃紅褲褂映得她面如桃花；兩條油光黑亮的大辮子垂在肩膀上，也是梳得一絲不亂。對着陳文德抿嘴一笑，她邁步上前，低頭為他解開了腰間的大衣皮帶，然後又仰起臉，自上向下地為他解開大衣紐扣。陳文德垂眼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一直是不言語，及至等她為自己脫了外面的黃呢子大衣，他才終于開了口，&ldo;一天不見，瘋了？&rdo;茉喜笑盈盈的不理會，徑自扭頭走到臉盆架子前，擰了一把熱氣騰騰的白毛巾。轉身把毛巾遞到陳文德手裡，她又轉到桌旁，拎起茶壺倒了一杯熱茶。陳文德狐疑地抖開毛巾擦了擦臉，又擦了擦脖子和耳朵。遙遙地把毛巾往水盆裡一擲，他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從茉喜手中接過那杯熱茶，他擡眼看着茉喜問道：&ldo;是不是給我下毒了？&rdo;隔着桌子，茉喜單腿跪在了椅子上。一手扶着桌面，一手背過去扶了椅背，她對着陳文德一仰臉一挑眉，&ldo;賤種！給你幾分好顔色，你還怕了！天天罵着你冷着你，你就舒服了！&rdo;陳文德笑了，低頭吹了吹杯中熱氣，然後試探着啜飲了一口。微微地低了頭，他笑着向上去看茉喜，内雙的眼皮本來就窄，這一下子完全成了單眼皮，眼形和眼神都讓茉喜聯想起一隻鷹鹫，雖然是隻和顔悅色的鷹鹫。&ldo;說吧。&rdo;他開了口，&ldo;又打什麼鬼主意呢？老子再大幾歲給你當爹都夠了，你那點小把戲騙不了我。&rdo;茉喜下意識地用右手摸了摸左胳膊，同時開口問道：&ldo;萬嘉桂那邊有消息了嗎？&rdo;陳文德咧開燙紅了的嘴唇，露出了一口很結實的好牙齒，有一枚虎牙是特别的尖利，讓他看起來很像虎狼，&ldo;他現在離文縣不到一百裡。昨天向我的小兵開了三十炮，我還了他三百炮，一鼓作氣把他打啞巴了。&rdo;然後他一拍大腿哈哈大笑，&ldo;傻了吧？你還以為他能給你當救星？老子去年進北京的時候，河北還沒他這一号呢！&rdo;茉喜立刻作了回擊，&ldo;那你後來還不是又讓人家給攆出北京了？自己把自己吹得那麼厲害，也沒見你登基當大總統！&rdo;陳文德擡手撓了撓鳥窩一般的後腦勺，滿不在乎地答道：&ldo;攆我的也不是他，他哪攆得動我？攆我的是那個誰‐‐是他上峰的上峰，說了你也不認識！&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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