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骁王便朗聲說道:&ldo;拿下這幾個嫌犯,倒是要好好地審查一番這些個陳年舊賬!&rdo;這下,原本蠢蠢欲動的衆人,又都屁股牢牢地落了座。骁王手裡究竟握了多少人的黑賬,誰也不清楚。有那看出了眉眼,懼于骁王的淫威的,便是早早存了花錢消災的心思,那件最多隻能賣一百兩的屏風,在磨蹭了兩個時辰後,看着骁王毫無放人之心,便被臨近郡縣水務司的老爺以一千兩白銀的奇高價格購得。骁王瞟了一眼旁邊正在扒拉算盤的魏總管,見這老守财奴面露喜色地點了點頭,便揮了揮手,示意一旁待刀的護衛送水務司的老爺離府。然後懶洋洋地說道:&ldo;下一件珍寶擡上,給諸位貴客過眼!&rdo;魏總管也是來了精神,扯着尖細的嗓門高聲喊道:&rso;下一件,琺琅玳瑁大花瓶一對!鑲嵌的寶石各個有龍眼那般大,做工精細着呢,若是少于二千兩,莫要喊價了……&rdo;前廳的&ldo;義賣&rdo;如火如荼,後院的日子卻是如往常一樣,枯燥得有些風平浪靜。飛燕閑來無事,翻閱着那本子端木夫人相贈的食譜,倒是覺得這食材的搭配往往出人意表,新鮮得很。想着今日王府宴請了衆多的賓客,大廚并定忙亂得很,便命寶珠取來鑰匙,開了自己院裡小廚房門,準備親自洗手作羹湯,依着食譜做出幾樣小菜來。方才看着食譜裡介紹的一道蜜汁醋魚倒是不錯,便讓寶珠從廚房取了一條新釣的大魚過來。隻是那魚的模樣甚怪,通體青色在陽光下又是微微泛着金色。寶珠笑道:&ldo;側妃,您有所不知,這魚乃是金水龍山下的水洞裡産的,名喚&lso;青鲭子&rso;,其味鮮美,肉質細嫩,乃是當地的特産。&rdo;飛燕聞言,便是改了主意,決定隻清蒸便好,免得破壞了這魚的原味。寶珠手巧得很,廚藝似乎是比鴛鴦還要更勝一籌。切出的蔥絲粗細均勻,将那條魚破腹去鱗,然後再交由飛燕處置。飛燕拿起一罐子食鹽準備塗抹腌制下再入鍋,打開時發現這鹽竟是與京城裡用慣了的不同,顆粒瑩白細膩得很。見側王妃看得出神,寶珠說道:&ldo;這罐子食鹽,可不是普通用慣了的,前幾日,殿下去附近了村裡,花重金請來了幾位據說祖傳制鹽精湛的老鹽工,依着古法反複的提煉研磨,十大綱的海水,才制出了這麼一小罐的食鹽來,今早您食用那碗蛋羹時,不是說味道鮮美得很嗎?方才我拿鹽時,聽大廚的李總管說,便是用這鹽蒸出來的。&rdo;飛燕聞言,想起早上吃的那碗蛋羹,便是有些恍然。也難怪把持着大齊鹽路的沈家,對待淮南如臨重敵。放任着淮南内亂,卻無心治理。沈家根基便是建立在一個&ldo;财&rdo;字之上。當年沈茂公能以雄厚的财力,捧出霍允這位天子,如今也是以雄厚的财力,掌控天下鹽路并且以皇後外戚的身份,穩立在朝堂之上。可是這一把精細的食鹽,卻是堪比火石炸藥,能将這沈家的根基炸得灰飛煙滅,試想下,苗地的那種味道略淡些的井鹽尚且被沈家忌憚,扼殺在了苗疆腹地。若是能以平易的價格買到這般鮮美的淮南食鹽,那沈家把持的山東鹽場的海鹽,哪裡還會有銷路?太子為何要頻頻給身在淮南的二弟設置着種種屏障,答案便是不言而喻了。就在蒸魚快要出鍋的當口,魏總管一臉喜色地跑來了,向側妃請安後,美滋滋地說道:&ldo;骁王主持義賣,這拿得出手的東西竟是快不夠用了,小的鬥膽,向側妃借那個鑲嵌着東海珍珠的痰盂一用,趕明兒,必定換個看得更舒心,嵌了明珠寶石的給側妃您。&rdo;飛燕聞言失笑,便是心知這骁王必定是在宴席上搞了什麼名堂,便命寶珠取了那痰盂讓魏總管帶走。當一盤蒸魚,外帶兩個現拌的小菜剛剛擺上桌,骁王卻是掐着點兒,進了内院。一進門便是提着鼻子聞了聞,說道:&ldo;給本王盛上一碗帶尖兒的,菜餅子吃得倒胃,且得吃些好的壓上一壓。&rdo;飛燕不知前院宴客情形,可是待到骁王用起餐來時,便也能猜出前廳的菜品定然不佳,不然這骁王怎麼像一天都未食飯一般,吃起來很是風卷殘雲。也難怪骁王吃得有些急,實在是在前廳跟這幫子守财奴消耗了足足一天的功夫,那菜餅子入不得口,一碗糙米稀飯也是能照出人影來的,好不容易這&ldo;義賣&rdo;入了尾聲,便是尋了小廚房的香味過來了。那道蒸魚實在是鮮美得很,細鹽腌制後,便是将魚肉的鮮嫩淋漓地呈現出來,待得出了蒸鍋,頂得熱氣撒了香蔥姜絲,再撒了一勺調好的熱油魚露,夾上一塊魚肉便是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骁王也不說話,隻是低頭悶悶地去吃,待得一碗飯下了肚,人才漸漸變得穩重了。喚了寶珠端來燙好的熱酒。寶珠将溫酒的胖肚細嘴的瓷壺端上來,飛燕挽起衣袖替骁王斟了一杯,然後看了看那道鵝蛋切塊與菜絲淋上了調香辣椒油拌合的時令小菜,便舉箸替骁王夾了一筷放在了小碟裡。骁王夾起來咬了一口,發現這鵝蛋的味道很特别,有些說不出來的香味。飛燕見他反複地琢磨滋味,便說道:&ldo;在端木夫人的菜譜裡學來的法子,這鵝蛋不是水煮,而是放到了爐灰裡燒埋烤出的,外焦裡内,跟蔥絲青菜這麼生拌倒是爽口。&rdo;骁王微笑地又飲了一口溫酒,看着飛燕頻頻替自己夾着菜。自從那日他找邪氣數落了一通新婦憊懶沒有婦德,這小妮子在自己的眼前時,倒是刻意地注意起了飲食起居上的細節。比如他下床,她會先行下床幫他提鞋。若是飲茶,她會自侍女的手上接過,在半蹲奉茶。再比如吃飯時,總是先侍奉好了他的湯水肉糜,最後自己才淺淺的吃上一口。若是旁人,隻怕是欣慰着婦人的馴良體貼,可是他的心裡卻是清楚,這刻意的體貼背後,便是堵着氣呢!倒是也不急着點破,便是要看她能忍耐到幾時?可是這每次吃飯,她隻顧着裝賢妾,自己不怎麼進食卻是不能忍的。骁王将盤子裡的大魚翻了個兒,剔下一塊大的魚肉,夾在自己的碟子裡細細地剔除了裡面夾雜着的細小魚刺,再将魚肉沾了沾魚露汁,放到了飛燕的碗裡。&ldo;本王心知燕兒賢惠,要服侍夫君先吃得妥帖,不過本王吃了一碗便飽足了,倒是燕兒要多吃些,不然本王可是親自&ldo;一口一口&rdo;地喂食愛妃了。&rdo;飛燕心知這下流骁王嘴裡的意思,必定是很不堪的那種,便是抿了抿嘴,默默地夾碎魚肉放入到了自己口中。接下來便是骁王時不時夾着小菜放入到飛燕的碗裡,半勸半哄地讓她将那一碗飯全都食完。飛燕其實那日經骁王一通的數落,心内也是反思了一通,現在自己到底是他的妾室,可以不愛,但不能不敬,雖然總是被他的無狀氣得失了分寸,可若是太過造次,當真是忘記了他是大齊的二皇子了。既然他愛婦人恭順賢德,倒也不難,便是将這健碩的二皇子當做自己的堂弟賢哥兒那般疼愛就好。隻當他五體不勤,樣樣都是要人照料的。若是這般能相安無事,倒是也不覺得有什麼難做的。隻是自己每每這般行事時,那個骁王總是似笑非笑,一臉莫測地看着自己,也不知心内又在想着什麼。當二人用晚餐,寶珠領着侍女們撤下了桌面,又沏好了一盞甯紅功夫茶,呈了上來,又單給飛燕準備了溫熱的紅棗姜糖水。骁王瞟了那姜糖水一眼,才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就在二人飲茶的功夫,魏總管候在了門外。骁王傳他進來時,他喜滋滋地禀報:&ldo;回殿下,能賣的都是賣光了,輪到側王妃的痰盂時,躺在擔架上的邱老爺都跟淩郡的趙大官人打了起來,打得趙大官人直哼哼也躺上了擔架,這才搶着用三千兩的價格競買了下來。&rdo;魏總管說的倒是一點也不假,這&ldo;義賣&rdo;的價格是一路的水漲船高,五千兩以下的&ldo;寶貝&rdo;越是到了最後,越是鳳毛麟角。要不是魏總管覺得那痰盂到底是用過的,還沒洗刷幹淨便拿來賣,一時心軟這底價定得便低了些,沒想到,竟然惹得剩下的幾位搶紅了眼。尤其是那病得氣若遊絲的邱老爺,竟然是一骨碌爬起來,瞪着眼兒直言,誰敢跟他搶,便是要舉着缽大的拳頭揍人的。最後那混亂的場面,隻讓魏總管隐隐的後悔,到底還是要黑心些,不能将低價定得太低!骁王接過了魏總管遞過來的賬本一看,最後攏帳的戰果斐然,便說道:&ldo;這些銀錢,倒是足夠支付軍饷的了,扣除軍饷以外的錢銀,都用來重建鹽場。這等雁過拔毛的法子也是隻能用一次,這用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總是要等鹽場運轉起來,才能變成銀子一解燃眉之急。&rdo;魏總管連忙應下,準備将賬本交給府上的賬房進行分賬。飛燕聽他們主仆二人的話也将這&ldo;義賣&rdo;的情形猜得八九不離十,心道:果真晚上時,見骁王沒有走的意思,飛燕咬了咬唇,小聲道:&ldo;今夜無法服侍王爺了,飛燕是真的身子來了紅……&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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