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估計也沒想着兆還會等他們,連忙跳上船來,最後一個護衛解開缰繩也跟着跳上船來,他們并不會撐船,倉皇之間連忙用竹竿撐了一下碼頭,離開了岸邊。
兆拿起一根竹竿對另一護衛道:“你去船尾,撐湖底就是,這裡水很淺!”
他話音還未落,就忽然聽着好似一陣豆大的雨滴如打在屋檐上一般,砸在了船篷上,船頭撐杆的護衛悶哼一聲,胸口中箭從船上掉進了水裡!
船慢慢的飄離岸邊,兆按着裴玉绯往下趴去,道:“他們絕對是新來的駐軍,這種地方的民兵一般不會給配弓箭。不要擡起頭,躲着!”
此時就聽見岸邊又傳出了拉弓時令人牙酸的聲音,卻有人道:“别射箭了!箭矢數量都是有數的,明日要是核對,數量差得太遠,咱們都要受罰的!”
卻有人道:“可是就這麼放走太可惜了,誰知道是哪個冤大頭,帶了那麼多護衛,肯定非富即貴——”
船上僅僅存活的幾個人大氣不敢出一聲,眼見着剛剛在岸邊一撐的力道馬上就要消失,再這樣下去船要停下來了,一個護衛連忙沖出去,用竹竿在船尾用力一撐,岸上的人還沒來得及朝船身再射箭,船隻已經劃出去一段,隐入了一片蘆葦中,遁進無邊的夜色。
兆喘息了,起身輕點了一下船上的人數。
就剛剛停靠岸邊這一炷香時間,護衛僅剩六人,裴玉绯隻有一個丫鬟跟着上了船。護衛無言的點起了燈籠,勉強照亮船内。
兆站起身,望了一眼滿頭是汗的裴玉绯:“可有受傷。”
裴玉绯面上神情有些複雜:“沒有。我很好。”
兆這才走到船外,拔了一支嵌在船篷上的箭矢,走進船内靠近燈籠端詳,箭杆上果不其然有兖州附近兵器造局的标記,這顯然就是一支大邺中原士兵标配的箭。
他踱了兩步猛地暴怒踹了一腳船内,咬牙道:“這還是兵?這也是兵?!他們和山匪又有什麼區别!”
裴玉绯讓他吓了一跳,往旁邊坐了坐道:“魚台怎麼會這樣……”
兆冷笑:“他們把征兵占城,當做了山匪進村,魚台及附近原有六千多戶人家,單看城内就最少被殺或者逃走了一半以上,而那些村莊,怕是連什麼也不剩下了吧!誰還敢留在這裡種地,誰還會留在這裡生息!這就是所謂的前線以東都是安定的?!”
裴玉绯平複呼吸,道:“這裡究竟是誰的駐軍,咱們要查清楚。”
兆捏緊箭矢:“是必須要查清楚!這場仗開始不過五個多月,還沒有到艱難的境地,就開始向百姓揮刀了,若往後打不下去了,節節敗退了,他們還不知道能怎麼瘋!這就是——這就是李公說的太平盛世?!”
裴玉绯冷靜道:“實際上因為是聯兵作戰,且兵力分散,各自為治,光帶兵三千人左右的主将就有十幾位。要想能驅使動這些各地的兵為咱們做事,就有必要給他們許諾好處。比如許他們接管一座城,比如對他們的暴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兆轉過臉來,他沒有想到裴玉绯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面上的沉靜與口吻,都使兆感覺到了一絲陌生。他道:“所以我們就隻能這麼看着不管?”
裴玉绯歎了一口氣道:“說了或許也沒有用。李公與五少主都來了前線,就算你向他們說此事,他們也不可能去給這些主将立規矩的,他們太需要這些人的支持了。”
兆一直以為裴玉绯隻是呆在家中,玩樂聽戲,天真無邪的過着日子。然而連他連影都不知道的消息,她居然知道?
裴玉绯身邊一直貼着她站着的丫鬟,朝前一步站在她身前,袖中掉出兩把短刺,做護衛狀。
兆愣了一下,她的丫鬟會武功,怪不得明明沒人管這個丫鬟,她居然也能跟着毫發無損回到船上來。
裴玉绯神情略顯複雜:“謝謝你一直想保護我,但是局已經設下了,船也到了位置。是我對不住你。”
兆:“什麼?”
他話音未落,就聽見了似乎有鐵鈎搭在了船上,幾十隻短箭從兩側的蘆葦叢射出,好似連反光都沒有,像是影子做成的箭一般,射中船頭船尾撐船的護衛。兩側有幾架竹排推開蘆葦叢,順着牽線的鐵鈎靠近這艘矮棚船。
燈籠晃了晃,兆有點茫然的環顧四周,已經撞在了船邊的木筏上,蹲滿了黑衣人。
他看向裴玉绯,她稚嫩的面容上沒有了天真依賴的笑意,微微垂下眼簾,遮住光。兆一時恍惚,他是怎麼能認為她像妙儀呢。
她這樣的神情……明明一點相似處都沒有。
裴玉绯開口:“這些人早就設好了,我本來是想請你去魚台吃一頓,賞賞風景,再送你上路的。沒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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