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昕颔首,道:“你自去籍簿司登記吧,我還有事。”說罷,便踏劍而去。令徐壽微微茫然。半空中人來人往,各種騎獸和飛行法器,像是在辦什麼慶典一般。沖昕無心去關心這些,他原想去證道峰,不想才升上高空,遠處觀壁峰便升起一道熟悉的氣息。沖昕劍尖一轉,便朝着觀壁峰去了。瞬息間便已經在沖琳的洞府中落了地。“師姐?”他喚道。坐在山河盤後的年輕女子擡起頭,對他微笑。臉孔是陌生的,氣息是熟悉的。不是旁人,正是三十多年前兵解轉世的沖琳。沖琳照顧着他長大,對沖昕來說,是亦姐亦母。看到她平安歸來,沖昕發自内心的歡喜。但當他坐在了沖琳面前,沖琳慈母般輕撫他面孔的時候,他卻陡然心酸。倘若那時,師姐還在,想來楊姬……絕不會遭遇那樣的命運吧?他想。沖琳像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一般,輕歎口氣,道:“楊姬的事我知道了。”她是修輪回道,掌命線的人,她不會說什麼“如果”、“假若”,一切的一切,都在命線之中,早就注定。靜谧的洞室中,師姐弟進行了一場對話。“原以為她是你的情劫,如今看來也錯了。”沖琳道,“你師兄也知道錯了,隻是你的事……容不得一點差錯。他是甯可錯殺,也不肯放過的。”沖琳說完,心中忽然微怔。她如何,就将師兄形容成了這樣的人呢?她心中微微的感到不安。她頓了頓,道:“隻可惜了那孩子……”“她沒死。”沖昕打斷了她。沖琳愕然。沖昕将灰灰之事告訴了沖琳。“原來如此。如此最好。”沖琳道。人都有立場,縱然她不能認同沖祁和沖禹的行事,但這兩人與她天然親近,她自是希望楊五這樣的背負功德者能不死,如此她的師兄師弟便不會遭受天道的懲罰了。“那你……”她看着沖昕。沖昕平靜的道:“我去尋她。”沖琳沉默了很久。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十年,于他們,不過彈指一揮間,可楊五卻是凡人,一生短如流星。“她即便還活着,也已經是雞皮鶴發了。”沖琳将現實擺在他眼前。“那沒關系。”沖昕說,“她隻要還活着就好。等我找到她,把她帶回來,讓她在這裡安享晚年。”“她若不想回來呢?她一個凡人,勢必會留戀紅塵。”“那也沒關系,我可以留下陪她。她壽數如此短暫,最多不過再二三十年的功夫。于我們,就當是閉了一次關。”“她若不想你陪他呢?她紅塵打滾幾十年,于你不過閉一次關的時間,于她已經是一生。你怎麼知道她心裡還有你,你怎麼能保證她不會愛上别人?”這一次,沖昕沉默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道:“她若在我身邊,我必不許她歡喜旁的人。但她不在我身邊,我沒能護住她。倘有什麼人,能護着她,讓她有枝可依,給她安甯生活,她心中歡喜那人,我……我……”他本想說“我便成全他們”。他明明在心裡想得好好的,哪知道這句話到了舌尖,想吐出來卻是那般的艱難。他真的能成全她和她喜歡的人嗎?想到她可能全心全意的戀慕着旁的人,早已經把他忘記,他就覺得胸口壓抑,呼吸艱難!而沖琳望着沖昕,她已經懂了。沖昕,以癡情破情關。146凡人界,澎國,盛日城。天下已經平定,大陸之上,隻有一國,隻有一帝。戰火結束,百姓安居。在幾十年的動亂之後,這片大陸終于再次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百姓們歌頌着女帝,以其為神女降世,拯救世人。許多地方,為女帝立了生祠。女帝的神女像旁,還有一位文曲星下凡,輔佐神女的千古賢相,範深範伯常。範深倒下的時候,才不過六十四歲。于這個世界來說,已經活得超過了平均壽命,但是對于曾經被竹生悄悄以丹藥調理過的一直無病無痛的身體而言,又未免太短了些。那些丹藥的确能讓他的身體強健些,卻無法阻止他的消耗和衰老。作為一個帝國的丞相,幾十年來範深承受的壓力和承擔的工作負荷,強度之大,遠超常人想象。道一句鞠躬盡瘁,殚精竭慮,一點也不為過。推遲女性婚姻年齡的政策還沒來得及推行,範深就再也撐不住了。他的倒下也并非因為什麼病痛,而隻是簡簡單單的,生命已經自然的走到了盡頭。竹生從引氣入體成功的那一天開始,便知道遲早有這樣的一天。她身邊的夥伴,或遲或早都會先她而去。第一個走的會是範深,也完全在預料之中。竹生一直都以為,到那一天,她可以坦然面對。但當這件事真的發生的時候,竹生想不到自己依然會被這件事壓得無法呼吸。是因為是第一個嗎?還是因為……是範深?在範深最後的日子裡,竹生褪去帝王的袍服,穿着最簡單的家常衣衫,陪伴在他身邊。範深有女有婿,他甚至已經有了曾外孫,拉拉雜雜一大家子,這還沒有算上他的堂兄弟們,範氏族人。但在他最後的時間裡,女帝陪伴在他身邊,沒人覺得意外。隔着房門,聽不清那兩人在說什麼。但範深隻要還有力氣,就一直在和女帝說話。喁喁私語,像一對情人。說的,卻全是治國之道。但這樣的時候也不多了。範深開始長時間的陷入昏迷中,他已經衰老虛弱得沒有力氣說話。但竹生一刻都沒有離開他身邊。别的人都還需要進食休息,竹生不眠不休,守在範深的身邊。這一日,範深忽然醒來,渾濁的雙眼又清明了起來,也有了力氣說話。“陛下。”“嗯?”“臣一直有個疑問。”“什麼?”“臣與陛下初遇之時,陛下年方十三,舞勺之年。真的……是這樣嗎?”“……不是。”“那……?”“我帶着前世的記憶轉世,兩世的年齡加起來,比你還年長。”“果然如此……”範深恍然。他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笑意。“如此……就好。”他道。他緩緩的伸出了手。竹生也伸出手。相識相知三十餘年,竹生和範深的手,終于握在一起。“竹生。”“嗯?”“我一生抱負,輔佐明君,位極人臣,都實現了,已無憾。”“嗯。”“我有二妻,慧如明珠。我有一女,遺世獨立。亦無憾。”“嗯。”那此生,還有何憾?遺憾相遇太晚嗎?不,不憾啊。能與你相遇,何時都不晚。能和你相知,此生意外之幸。有何可憾?當歡喜。範翎和杜城及他們的長子被喚入房中聆聽範深遺言的時候,沒人敢去看那交握在一起,十指相扣的手。而後孫輩也被叫進去與外祖父告别,而後是族人近支。從人們在庭中等候,那房中忽然響起哭聲。從人們便都跪下去,跟着一起哭。先退出來的是族人,而後是孫輩。過了許久,孫輩中最年長的杜純紅着眼睛退了出來。又過了許久之後,範伯常之婿永平候杜城才退出來。衆人圍過去,低聲詢問何時開始裝殓。杜城搖搖頭,低聲道:“陛下不肯放手……”然而不管竹生如何不願放手,範深終究是去了。範深身後,備極哀榮。女帝親為他谥了一個“文”字。範伯常一代開國賢相,當得起這個“文”字,沒人有異議。然女帝自相府歸來,将自己關入了書房中,七日不朝,丞相們雖羨慕,卻不能接受了。然而沒人能勸得了女帝,連太子也無功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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