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泊橋看了一會兒,忽然想到,章決非常可能隻是因為怕坐下來時床墊一塌,會吵醒自己,所以呆呆站在那裡。
章決看了小半分鐘,突然又将平闆電腦放到了一邊,從矮櫃上拿了皮筋,擡起手臂,反着手把夾在領子裡的頭發撥弄出來,低低地束起後,才拿起平闆繼續看。黑發垂在章決白皙的頸後,顯得柔順服帖。
陳泊橋記得章決頭發的觸感,很柔軟,跟章決本人一樣,針對陳泊橋無害。
到泰獨立國後,陳泊橋決“冥頑不靈”,讓陳泊橋離章決遠點。
是不是該離章決遠點,陳泊橋自己會考量,但冥頑不靈這個詞,他以為裴述用得很對。
章決身上有種矛盾的氣質,既頑固不化,又畏縮不前。他有時可靠,計劃缜密,行事謹慎,安排滴水不漏,仿佛将泰獨立國地圖植入在腦中;有時則傻氣,例如看到醫院虐待動物的社會新聞,就給寵物醫院留那麼一大筆預存金,仿佛陳泊橋随手撿的跛腳田園貓是什麼純血種賽級寶貝。
陳泊橋随意一逗,他就會就露出緊張的表情,像被隐形的手揪住了尾巴的貓科動物,強掩着張皇失措強作鎮定,很有意思。
不過關于章決,陳泊橋認為有一點,裴述說錯了。
即便他們一起參加晚宴,全場最不受歡迎的alpha應該還是裴述——至少寵物醫院的聞接待就挺喜歡章決的。
陳泊橋正回想聞接待給章決發的信息,章決就回頭看了一眼。
發現陳泊橋睜着眼,章決怔了怔,把壁燈打開了,輕聲問:“你醒了?”
“醒了。”陳泊橋坐了起來。
“是我吵醒你的嗎?”章決睜大眼睛,向陳泊橋确認。
如果陳泊橋實話實說,章決大概又會擺出那張讓陳泊橋覺得很好玩的喪氣的臉。不過大早上的,陳泊橋覺得還是不必了,便否認:“不是,自然醒。”
“嗯,我在看新聞。亞聯盟的一個重要媒體,昨天深夜放出一份疑點書,”章決說,他把平闆遞給陳泊橋看,“由接壤國關系研究所的幾名專家聯合署名發表的。”
陳泊橋很早就發現,章決願意拿給他的看的新聞,必須是對陳泊橋絕對有利、不會對他心情造成不良影響的那一類。
而像上次在舊皮卡車中,陳泊橋聽得津津有味的那條國際新聞,章決是聽不到一半就必須掐掉的。
陳泊橋接過平闆,粗略讀着屏幕上的文字。
這份疑點書一看就是裴述和顧問們的手筆,文内洋洋灑灑地陳述了陳泊橋此時逃獄的不合理性,由上訴成功的幾率說起,再到全聯盟聲勢浩大的要求公布陳泊橋犯罪證據原文件的示威遊行的被迫降溫,穿插暗示總統自導自演的可能性。
新聞中寫,疑點書發表半小時後,總統府緊急開了發布會,回應了疑點書中的幾點内容,宣布三日後,總統會就此事發表公開講話。
但衆人對總統府的回應并不滿意,發布會後,質問的聲音愈演愈烈,問總統為何要拖三天才出面,是演講稿沒人寫了,還是急着把陳大校轉移到更隐秘的地方去雲雲。
若不是這主意是陳泊橋本人提的,他自己都快相信他現在被總統囚禁在秘密監獄、等待被處決了。
“想象力很豐富。”陳泊橋感歎着,将平闆還給了章決。
章決接過來,擱在一邊,又走到床尾,從随身包裡翻出了錢夾和鑰匙。
陳泊橋看着章決的動作,問:“你現在就要出門?”
章決點點頭:“去買份早點。我跟朋友聯系過了,下午去找他。”又問陳泊橋:“想吃什麼?”
“随意。”陳泊橋道。
章決沒再勉強陳泊橋回答,他說“好”,接着就出門去了。
這間安全屋裡沒有電視機,陳泊橋換了衣服,到小起居室聽了會兒廣播,章決就回來了。
他拿着早餐面包和咖啡,放在起居室的茶幾兼小餐桌上,替陳泊橋打開包裝。
喝了一口咖啡,陳泊橋觀察着章決,開口:“下午帶不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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