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之後。
隆冬裡大片的雪花自黯青色的天穹中飄落,覆蓋了這世間萬物,放眼望去便猶如遍地缟素。
卓氏之中唯一一個看起來不太像昏君的太子卓澤死後,芈朝已幾近分崩離析。
天下大亂,群雄并起。一代枭雄卓豈扶立旁支稚子卓奕為少帝,把持朝政隻手遮天,以雷霆手段迅速殲滅起義隊伍中的數支主力,又集結重兵準備一舉擊潰以前朝遺孤空相野為首的聶軍。
月前,空相野從芈軍手中奪回晉州城,卻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更被圍困在城中,今已糧草斷盡。迫于無奈,他率領精兵,有騎從者共計八百人,在夜半三更時分擊潰芈兵重圍的一角,望南邊飛馳而去。待到天明,芈軍統帥才得知這件事,命令屬下以五千騎兵追拿之。渡過弱水後,空相野的部下就隻剩下一百多人而已。一路奔波來到晉州城邊緣,竟然迷路而受困于荒原上,這時他們身後追兵已近,厮殺過後,到了緣州城郊,随行者就隻剩下二十九騎。
有人歎息道:“窮途耶?末路耶?”
年輕的統帥手握陌刀,身上盔甲已殘破不堪,身後幸存的部下們也狼狽非常。而他好似什麼都不在意了,隻是沉默地騎在馬上仰頭望向城樓,眼神平靜。
一種視死如歸的平靜。
似有佳人立于城牆之上,黑發紅衣翻飛,如一隻風中飄零的赤蝶,蝶翼殘破,猶帶着凄豔之美。
最後的避風港亦淪陷了。留守緣州的郁瑟被擒,用以誘降她的情人:聶軍統帥空相野。攝政王卓豈端坐城樓上,如睥睨蝼蟻一般大笑道:“敢問空相太子,江山、美人孰輕孰重啊?”
最後的二十九個心腹以兵器拄地跪在空相野馬前,齊聲勸道:“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空相野卻似癡了,仍隻仰望城上,聲音嘶啞地哼唱着一曲:“青燈古佛前,幾回叩首?求不得,緣如花落。”
“落盡了碧桃空,身入鐵檻中,何處江天是盡處。莫向檻外,再問因果。”
而今鐵檻山上,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何時,寺中已是人去無蹤。
當初,是好了大師敲着木魚,用這阕被唱得荒腔走闆的《佛不知》,再三摧殘着空相野的雙耳。自十歲遁入鐵檻山,五載有餘,直至救下郁瑟的那一刻,空相野方才頓悟:為何師父教給他慈悲之心,也教給他殺戮之力。
成佛成魔,一念之間。
然而空相野遇到了郁瑟。戒律清規如何?王權富貴又如何?除了她,他再别無所求。無奈他與郁瑟,總是彼此的劫。不是“求不得”,便是“留不住”。
空相野終究是有違誓言。郁瑟拼盡最後的力氣撲向了城牆外,紅衣如蝶頹然墜地,塵土間鮮血漫開,這世間最豔的顔色漫上了他的雙眸。
何以至此?甯為玉碎。
“妾隻為殉城。”
不為殉情,所以望君珍重。美人命若飄絮,江山何止千鈞?而她,終究是不願讓他為難的。
一場大夢,幾度秋涼,人生無非如此。
聶宮龍鳳殿,即元帝後寝殿。
雁過碧雲天,晚來風漸急,吹落黃花遍地金。
聶宮唯一的女主人正倚欄小憩。她以手支頤,烏發随意挽成一個堕馬髻,斜墜着幾隻白玉搔頭,素青色深衣上用绛線繡着纖毫俱現的鳳栖梧圖案。
隻是衣裳袖擺皆寬大,越發顯得她病容清減。
元帝來時,并無奴仆通報,已成慣例。見郁瑟又坐在風口處睡着了,他便蹙起了眉,有些不悅。接過宮人取來的白狐裘衣,放輕了腳步走過去,才将狐裘蓋在她身上,卻見其長睫微動,忽地“撲哧”一樂。
空相野更惱了,反将她整個裹在狐裘裡一把抱起來。
郁瑟慵懶如貓,笑眯眯地摟着他。
這兩人相伴十年,日日形影不離,早已練就了“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縱然默契如此,空相野亦常被她激得氣急敗壞:“你就不能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郁瑟反問道:“有你不就行了,我又何必再操心呢?”
“你!”
她理所當然,他無言以對。
郁瑟已不再年少貌美,數十年颠沛流離,教她成了個多災多病身。自三年前的一個秋日,她忽然嘔血,又昏迷了半月有餘之後,空相野就開始日複一日地提心吊膽了。
也開始上窮碧落下黃泉地給她尋什麼“續命之術”。
郁瑟自是不能看着他這堂堂一國之君不停胡鬧下去,夫妻二人為着此事鬥智鬥勇,幾番争執。終于在這年開春,宮中來了個看起來頗似遊方之士的說書人。
說書人來曆不明,開口便求一觀皇後千歲的貼身玉墜。
聞言,空相野、郁瑟二人面面相觑。她貼身佩戴的玉墜隻有一枚,是他二十年前親手雕琢而成,可謂是他們的定情信物。世間再有知曉這枚玉墜存在者,也就隻有郁瑟的義姊慶國夫人萬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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