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墓裡來了一個東西,就是後來他和雲齊被襲擊的那隻“可怕”,大約是從魔界跑出來的東西。
可他那時候沒見過,隻疑惑為何自己和它長得不一樣,他的手就不似柳條般綿軟。
那怪物還跟他對話,隻是自己那時根本聽不懂,後來倆人還因為争強千棺陣的地盤而大打出手,誰都沒有占到便宜。
那怪物見他個子小小,不料力氣極大,輕敵吃了虧,不敢造次,退到了門後。
再幾年,他的命中注定,天神下凡一樣地從懸崖峭壁上跳了下來,背着一隻竹簍,摔下來時還罵罵咧咧。
雲齊穿着一身華貴的衣裳,一點都不愛惜地随意坐在地上,臉上有些髒,卻掩蓋不住他的光芒。
對于那時的小塵影來說,是從未見過的景色。
雲齊第一次對他笑,第一次和他說話,第一次向他示好,第一次教會他什麼是“摸”什麼是“睡覺”什麼是“名字。”
是雲齊讓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讓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出去的念頭,還讓他産生了保護的念頭。
可他沒能護住雲齊。
雲齊帶着藥草回家,受到雲奕的欺辱,在雲府門外跪地磕頭隻求見爹娘一面時,自己卻在萬棺墓裡,盼着他能早點回來。
雲齊被趕出家門又因萬棺墓瘴氣而大病一場時,自己依舊不在身邊。
雲齊獨自一人下山滅門的前夜,他明知雲齊一定會想辦法留住他,卻還是忍不住靠近。
他心中那個像神一樣令他仰望的人,每逢困境,自己從來不在身邊。
以至于後來他做的每一件事,闖玄機山大開鬼門求純狐氏面見閻王……每一件都是他從前未能站在雲齊身邊保護雲齊的代價。
好在上天垂憐,他所求的終于實現。
兩個多月前的試武,他原本是不去的。
回到姬家已經三年了,他從不參與姬家人的宴會,也不去學堂,有命定在有姬輕羅在,祖堂隻當是養着他,彼此相安無事。
姬鴻影來找他,說近日陰山城附近有鬼怪出沒,你既然要尋你弟弟的魂魄,不如出去走走。
在姬家隻有姬輕羅知道他一直在找的人叫雲齊,不是什麼姬青岚。
他終究是去了,這些年隻要有任何風吹草動,隻要是和鬼界有關,他都抱着期望。
和雲齊在一起很久之後的一天,雲齊說起他們二人初見,是在神山試武的演武場外,那時姬卿寒經常騷擾他,想要他交出獨目琉璃珠,他以為雲齊是姬卿寒派來跟蹤自己的人。
雲齊卻說明明初見是在陰山城外,那時他還想拔劍對雲齊。
他當真不記得,在他眼裡人不過分兩種,一種叫雲齊,一種叫旁人。那時的雲齊待在裴毅的身體裡,他看都沒有多看一眼。
雲齊就問他:“那除了演武場外,之後在陰山山洞裡你還記得什麼嗎?”
記得。他摔了雲齊,并且在那之後沒有一時半刻他就認出了雲齊,從那時就後悔莫及。
雲齊說:“我可記得你那時特意問我門派,我還以為你是聽過我師尊的大名,想巴結玄門派……哈哈哈哈……”
姬塵影看着他笑,在一旁默默不語。
與旁人無關,即使隻是雲齊的同門,他都要問一問,哪怕隻是隻言片語,是有關雲齊的。他都想要知道。
在親耳聽到雲齊對自己說“我同他一起的萬棺墓”之後,他就知道自己一直在等的人回來了,即便自己的時日所剩無幾,即便那人已經記不得他。
他在心裡暗暗發誓,隻要自己還活着,這次一定不會讓雲齊再受任何的委屈。
誰知道用着裴毅肉身的雲齊上來就抱他的大腿,哭訴在玄門派過得不好,求他照顧。
姬塵影未來得及得到鬼界的報信,不知道雲齊是什麼時候還陽的,他隻覺得憤怒,即便是當年發現師父拿他當藥人都沒有這樣的憤怒。
他眼中的至寶,在别人眼裡如同草芥,随意羞辱。
那日他将雲齊送回客棧,抽了個空上了趟玄機山,想要找到欺負裴毅的人,他本想不打擾青竹,處理完了回去就是,正巧遇上了來找他的馬面。
馬面對他說閻王告訴他,雲齊還陽了。可是馬面在鬼界不知人間晝夜,隻說雲齊剛走不久,姬塵影這才知道,雲齊剛剛還陽,看在青竹的面子上,作罷了上玄機山鬧騰的念頭。
在姬家的三年裡他學會了收斂鋒芒,既然雲齊是剛還陽,又沒有說出是誰欺負人,他便不可在雲齊師尊眼皮底下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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