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一個作家,會講些小人物的故事。隻有談到大師,她才覺得他身上閃閃有光點,她得快些催促他南下,必須讓他照辦。
在這間冷清清的房間裡,她的年齡在往回倒轉,黑夜真不賴。這時光像當年,哪一個當年呢,無論哪一個,她的懼怕在減輕,而勇氣在增加。一人獨處,幾分鐘後,便不再是難事。
記得烈士廣場有幾棵光秃秃的百年老樹,冬天,說到就到。發黃的樹葉在人的腳底呻吟,有情意地跟人一段路,又被風吹回烈士廣場。她溜達着,尋找靈感寫小說。作家并不是想當就能當的,倒過來看,她似乎生來就是當作家的。她随便打整生命,現在卻比一般人清楚自己的來由。九一八日本鬼子來得不是時候,盡把她亂糟糟的生活弄得十分簡單,毫無選擇。戰争就是戰争,不在意人歡喜否。她大着肚子,俠客沒和她睡一床,要麼睡床下,要麼睡下午或後半夜:她不睡時,才去床上補一覺,長長的身子彎曲。
她打量他,這人如此做,好像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直,不乘人之危。得了得了,她對自己說,用不着多想。他是處男,她不是處女,那又怎麼樣?說實話,高潮之後,全一視同仁地厭惡。
她等着他向她點明。“你真是個性動物。”
他沒有,他到火車站去打聽南下的情況。他說,咱倆比所有逃難人輕松,一身輕,無親無故,無一寸地無一片瓦,兩手一甩走四方。他有許久未刮胡子了,像個土匪。
離開老城的這一夜,日本人與國軍在城北鐵路線上交上火。“放爆竹吧,熱熱鬧鬧的,”她躺在床上說。月亮把房間照得藍白藍白的,她的話聽起來像呓語。“一定喪了好些人命。”
“起碼今晚絕對安全。明天一早設法溜上火車,打天下去,攻克下那個高不可攀的霓虹之都。”他翻了個身,雙臂往天花闆張開。
“你上來。”她溫柔極了。
他的手臂停在半空,沒料到她會這樣。
為感激他,她決定把自己連同未出生的嬰兒,在今夜托盤交給他。這個看上去力大強悍的男人,應當長個同樣的武器。她空虛的身體,渴望被搗毀。在做愛中任靈魂自由遊蕩,身體如碎片飄散。她喜歡對方收拾她的屍體,而不是她去收拾對方。
見他呆呆的,她挺着大肚子,從床上坐起來。他靠近床,渾身哆嗦。汗從臉上沁出,弄得她的手濕膩膩。
“你不願做,還是……”她實在忍不住。
他抱住她的身體,半晌,滑在她的腳下,“别問我。”
剛才他的反應不是由于激動,而是害怕和女人做愛。那麼幫幫他吧,她扯下他的内褲。肚子裡的嬰兒連連踢蹬,隻得放開他。她忍着難受走向洞口大的小窗,呼吸着外面并不新鮮的空氣。
3
這座到處是洋樓洋人的城市一再進入她的夢,以前和現在。第一個走進咖啡館的是短發女子,穿着不俗。短發女子身後跟着大師,他手裡牽着小小的兒子。
奇怪不奇怪,她總是落在一男一女的世界中,但這次是自找的。
俠客買不到火車票。之後,費足勁才弄到二張船票,趕緊扛行李坐船南下。
大師約他們在這家咖啡館見面。他們比約定時間早到近一個鐘頭。
有時是她,有時是俠客,寫信給大師,平均一周二封。自從進入這特大城市的人海中,天天盼着能與大師見面。大師就是打開這個城市和整個文壇的鑰匙,他們住在最便宜的亭子間裡,焦灼不安,什麼也幹不了,等候的時間如苦刑。大師給他們回了信,叫他們耐心。他們激動,真耐心了。但第二天,他們走上街,剛走一段,就不得不折回。沒錢,這座城市會立刻将他們的心髒擠壓得停止跳動。除了大師,一個熟人和朋友也沒有。回到亭子間裡,給大師寫信,才不至于絕望透底,他們向大師借錢,請大師介紹工作,大師依然讓他們等。我們能等待,他倆寫道:他們在勤奮寫小說。一點也沒抱怨大師。
大師又來信,還寫了見面時間地點。可剛一坐下,寒喧一番後,她就開始說送掉的女孩。
由于她不得不去醫院,推遲南下的時間。不然還能早點見到大師。嬰兒雖早産,但活着。俠客沒和她商量,就把孩子送了人。她身體非常虛弱,顧不上女兒。醫院很小,醫生個個都老。
俠客對她搖頭示意,而她卻不懂,繼續說,她很想念女兒,可惜一眼也未看。聲音并不大,但仿佛全咖啡館裡的人,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她的冷汗冒出來,唯有大師的目光是異樣的。有好幾秒鐘,她感到他的親切和慈愛,完全沒有他作品中諷嘲的刀刃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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