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書生早醒了:“你大哭大嚷做什麼?”
“我夢見我爹。”
“别談你那爹,睡覺吧。”書生哄孩子似地說,側過臉繼續睡。
許久了,她沒有想過父親。父親也從未如今天這麼一再出現,意味什麼呢?女子當嫁不嫁,既不孝順又無德行,自然必有報應;女子不當嫁而嫁,于哪個世間都不容,自然災禍難斷,無出頭之日。她張開的腿斜挂在床沿,一動未動,像是故意保持難受的姿勢。指腹為婚的女子在家鄉不少,倔犟的往往不從,跳井,上吊,隻需做,就能成。女子上不了戰場,說這話的人有腦病。問男子,敢否跳井?再膽大,也不會的。而女子卻敢,上戰場還有活着回來的可能,沒準撈着一官半職,跳井的結果唯有一個:變成一個冤鬼。
她的手抓住蚊帳,大師哪,我又能寫了!在這種強烈的念頭催使下,她身輕如燕,離開床,到書桌前。
21
是否從未對家庭生活期望過?母親與自殺做遊戲,對她也做實驗,用石頭砸她的頭。九歲那年,母親如願以償。開始她逃避家庭生活,後來接受它,是否不甘心受挫于男人們?這個時候,大師離她遠了,她深深地感到。是不是和大師該道再見,雖然通常是一邊離開他,又一邊相遇他。
從大師身上我看到自己的忍受,他不存在于我的生活,何必再作犧牲?一個孩子哪是我要的。
我存在的理由何在?等獻給大師的書完成後,我就該去應去的地方。即使我不去,也沒辦法,我的心已去了。
她一一向友人道别,山城在一點點變小。日本飛機來往自主這個城市,哪裡有安甯?戰争不離開我,就讓我離開戰争。
22
黑色的沼澤團團圍攏,她正在先于海島而陷落,末日臨頭,反使她勇氣倍增,全部精力投入寫作。她真感到時辰已到,堅持不下去。她無人可說話,在這裡一年未終了,書生和她的關系走入盡頭。
經曆我生命的男人,就像血吸蟲,吸盡我,抛棄我。一旦他們露出笑臉,我立馬忘卻。他們自私,其實我也一樣。我身體與思想總是分離,從未達成一緻。對大師,我奉獻的隻能是思想,肉體一直是我和他的禁地,當我想沖破一切時,死神帶走了他。不對,應該有一次在他書房。莫非我真在日本的一家私人醫院打過胎,而并非鴉片瘾複發?那隻有二月的孩子,是他讓我離開的回答。孩子的不能夠存在,如同我的不能夠存在。
被注射針藥或是他的死,讓我失去了那段記憶?什麼記憶不再使我痛苦?現實,此刻——在我寫作時,大師随着我回到家鄉,他像我一樣驚異。我們的身體在一起,靈魂在一起,彼此越來越近,像兩個從未有過的詞落在紙上,産生出從未有過的含義。
“你我二人誰也不識誰。”書生淡漠地指出。
“但我了解你。”
她頭也未擡說着,繼續手上的工作。敲門聲,不錯,很清晰,是有人在敲門。
她知道,她已經沒有朋友。曾寫信給文學圈中幾個著名前輩求助,沒有人回答。她明白自己在文學界早已是個“破鞋”,人人得而避之,尤其是那些有丈夫兒子的女人,或是有老婆家小的男人。
她沒應門,卻咳嗽起來,止也止不住。
23
一個無家無室的年輕人來到病床邊照顧她。他很像大師年輕時的照片。并非重病之人易生幻覺,她知道自己馬上就會見到大師。貧血、肺病、喉瘤,虛弱的身體對針藥開始拒絕。她從逃開戰火始,終于還是被戰火追上。難道不是天意嗎?她是一條彗星,到哪裡,哪裡就失去安甯,夫妻會反目,原野會流血遍地。
“我并沒有發瘋,雖然我一直處于發瘋的邊緣。”她每吐出一字都得忍着巨痛。
“你不能說話。”
她改用筆與他說話。那一年,祖父非要打她的手,因為她忘記把書放回書房。她害怕地伸出手,祖父卻隻是在她的手上輕輕拍了拍,他哪舍得打她?院子後面有一棵棗樹,她喜歡爬上樹,在樹上吃棗。“你知道,我恨他,也恨他。”她扔了筆紙,掙紮着坐起來。
“還是我自己不好,幹嗎信人家呢?”她說話沒人回答。
護士走進來,她才發現房裡就她一人,年輕人這會兒不在。護士打完針,對她說,下午得開刀,換她喉中氣管。幾天前她被醫生誤診,錯開一次刀,使病情加重,早已不能發出聲音。不久,她已徹底地在自己預料中,昏迷不醒。
魚遊上岸,五顔六色,呼吸着青草的芳香。水裡開滿花朵,清一色藍,和她的衣服混成一體。我不願停止思想,我可以想象在家裡,我自己的家。失去的孩子們長大了,在身邊嬉戲,叫着媽媽,還有一個胡子剪得整整齊齊的爸爸。是的,什麼都還來得及。窗外山太青,樹太翠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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