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書

第28章 英國人（第1頁）

随着夜幕的降臨，白天馬路上的喧嚣漸漸消失，一些燈紅酒綠、聲色享樂的場所卻熱鬧起來。在大街上兜了一個圈子後，林江山站在環龍路上，看着馬路斜對面的藍夢酒吧。他點燃一支煙，靜靜觀察了一會，看到手表上的指針指向了七點二十八分，就扔掉煙頭，邁步向馬路對面的藍夢酒吧走去。

酒吧裡，萊納手拿一杯紅酒坐在椅子上，旁邊桌上的标牌寫着五号。萊納腦海裡還在想着下午威廉接到大使館來電後的激動神情，他有些不以為然，雖然軍統守不住秘密，可中共在上海的力量卻比不上軍統，不過這些共産黨人的能力倒是聞名已久，他想看看來的是什麼樣的人。

“铛”的一聲，樓梯旁的挂鐘響了一下，同時酒吧的門被推開，一個年紀近三十的男人走了進來，他頭戴禮帽，臉微胖，留着一字胡，鼻梁上架着棕色玳瑁框眼鏡，穿着灰色呢子大衣。這人進了酒吧，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就朝着萊納走來。

“您好！請問是戴維先生嗎？我是米勒先生介紹來的。”

萊納仔細觀察着對方：“你找他什麼事？

“想和他談談法國紅酒的生意。”來人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不是戴維先生，但我可以代表他。”萊納指指旁邊的椅子：“先生！請坐。”又給對方倒了杯紅酒。等男人坐下後，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語氣盡量客氣：“您好！我是萊納·布朗，請問怎麼稱呼您？”

男人表情依舊，說話刻意壓着聲音：“叫我木先生就可以，布朗先生。”

見對方如此謹慎小心，他開始相信史密斯先生的介紹了。“木先生，想必您知道了為什麼來這見面，我就直接說了。”說着從西服内側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木先生“這就是請你們幫忙尋找的人。”

照片上是一名年輕的白人，瘦長臉，穿着海軍服裝，沒戴帽子，短發。看了一會兒，木先生收起了照片：“這人是“佩特雷”号炮艇上失蹤的那名士兵吧？”

萊納内心開始重視對方了，他神情不變地問：“木先生為什麼這麼說？”

“前些天的報紙登過這條消息。”

“木先生真厲害，一眼就看出來了。”萊納伸出大拇指恭維着，見對方依舊保持嚴肅的樣子，于是繼續說道：“是的，他是“佩特雷”号上的通信兵，名字是詹姆斯·卡明，為了不讓通訊密碼落入日本人的手裡，他銷毀了通訊器材，帶着密碼本，在交火前就跑了。”

“日本人沒找他嗎？”

“日本人不知道他是通信兵，以為失蹤的隻是一名普通士兵。被俘的人也沒有說出他的身份。”萊納肯定地說。

“你們怎麼知道他還活着？”木先生眼神透出疑問。

萊納解釋着：“是英國上海領事館的人去探視被俘人員時知道的，霍恩上尉是“佩特雷”号的艇長，是他命令詹姆斯先走的。”

“這個卡明先生脫險後怎麼不去領事館？”

“這也是我們想知道的，出事第二天我們就開始找了，由于各種原因，到目前為止一點線索都沒有。”萊納顯得無可奈何。

“我知道了，有消息了怎麼聯系呢？”

“白天您可以打這個電話，随時可以找到我，晚上可以打電話到這個酒吧來找我，我基本上每天晚上都在這裡。這是這裡的電話号碼。”萊納掏出鋼筆在一張名片上又寫下一個五位數号碼。

木先生掏出打火機和金屬煙盒，點燃一支煙，又拿起名片看了一下，然後用手裡的打火機點燃着名片扔進煙灰缸，輕輕吐出煙霧：“我記住了，有消息就通知你。告辭！”說完站起身，手上夾着着香煙走了。

萊納看着木先生離開了酒吧，端起桌上的酒杯，看着還有小半杯的紅酒，然後一飲而盡，也起身出門了。

一直在吧台前面站着的威廉看見萊納出門走了，他跟身旁的服務生說了幾句話後也離開吧台上樓了。

半小時後，威廉靠着辦公桌，握着電話筒，聽着萊納的彙報。不出意料，對方的謹慎小心，讓萊納沒有任何發現，連抽什麼牌子的香煙都不知道，萊納出門後也沒發現異常。看看時間，他對萊納說：“你回去吧，這幾天不要出門了，安心等電話吧。通知其他情報員，繼續找，還要留意日本人的動靜。”

萊納在電話中又問：“下午軍統那個何先生怎麼答複呢？”

“讓他們等等吧，如果那位何先生問就說貨還沒有到，要等幾天。”威廉走到桌子後面，坐到椅子上心潮起伏，感覺自己有些興奮。他打開雪茄盒拿出一支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又緩緩吐出煙霧，靠在高大的皮質椅背上陷入沉思中。

下午接到英國駐重慶大使館的兩份電文。一份電文說明了八路軍辦事處的答複，同意幫助尋找海軍中士詹姆斯·卡明以及雙方第一次的聯系方式。另一份電文說明了重慶政府安排了軍統上海站配合護送貨物的事宜以及第一次雙方的聯系方式。看到電文，威廉的心情好了好多，甚至有點激動，讓一旁的萊納感到不解。他解釋說：“從電文看出，軍統上海站不知道找人的事，隻知道護送一批貨。這樣洩密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即使日本人知道了，也隻知道我們要運貨，想不到是送人。”

下午五點二十分，在藍夢酒吧的三号桌，自己的一名情報人員和軍統派的人見面了，經過短暫交談後，二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酒吧。半小時後，情報員打來了電話彙報了見面的情況以及下次接頭的安排，還說了他離開酒吧時有人跟蹤，甩掉盯梢的人後才打的電話。

威廉心想，軍統的人疑心病就是重，剛見面就想摸底。中共來的人才是他感到興奮的原因，兩年來時常出現在腦海裡的人終于見到了，他一眼就看出來木先生做過僞裝，他很想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兩年都做了什麼？這位木先生走後，他強制壓住自己想去跟蹤的念頭，心中暗自決定下次見面時自己親自會會他。

想到這兒，他搖搖頭，決定不想了。他拉開辦公桌右手邊抽屜，拿出一本書看了起來，嘴裡嘟哝了一句：“延安，我什麼時候能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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