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正是信中提出的要求,讓賈政知道女兒在宮中已經得了造化後的喜悅,盡數化作擔憂。
今年是舉辦鄉試的年份。現在東宮那邊傳來的消息,還隻是讓他結識生員,瞧瞧誰有可能将來成為東宮這一派的人。
但等到鄉試将要舉辦呢?東宮當真不會提出更過分的要求?
科舉固然事關重大,并不好動手腳,但賈政知道,科舉并非絕對幹淨的考試。莫說天高皇帝遠舉辦的鄉試,隻要不是皇帝一人決策的殿試,那就存在其他人操作的空間。
他固然不願做這些事,甚至也不會眼睜睜瞧着自己手下有人做這樣的事,但東宮拿他女兒的将來誘惑并威脅他,他當真可以做到不管不顧?縱是他能不親自動手,他也絕無在發現其他替東宮辦事的人下手後上報的可能了。
賈政拿着信翻來覆去看了許久,最後一聲長歎。
事實上,他會有如今的為難,也全因林如海先前和他說過的話。
若沒有林如海回到京都後替他分析過皇家内部局勢,又與他說過賈家如今正面臨的全族隐患,賈政哪怕看了這封信,也隻會覺得理所當然。
賈家本來就和皇後、東宮,以及背後的北靜王府等家族關系密切。在過去的賈政看來,替東宮辦這些事,是理所當然的。縱然這可能會違背一些準則,但在家族與其他勢力的來往間,卻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隻是有了林如海的分析,賈政已經明白,如今賈家是何等危險,縱然背靠的是東宮,也未必安全。當今聖上可不止東宮太子一個兒子!
信最後還是被賈政用火點燃,燒了。
這等機密的事,絕不可留下任何證據。
不管他願不願意,他知道,現在的他,還是隻能替東宮辦事。
他唯一能做的,隻是在給家中送去家書的同時,給林府也送上一封信。
而京中,三春姐妹已經回到榮國府。
薛蝌兄妹抵達京城的消息,同樣傳到了榮府。賈母和王夫人商量過後,決定将薛蝌兄妹也請來家中。
薛蝌是男子,接待他的自然是賈琏。至于寶琴,則随着薛姨媽和寶钗,并黛玉、湘雲,齊齊拜見賈母。
既是要見客,且又與自己有些關系的,王夫人也在賈母房裡,一并與寶琴等人見了。
賈母早已樂得滿臉笑容,尤其知道黛玉等人也有意在這兒住幾日再回去後,她更喜得連連說道∶“好,好!就該如此,大家也好親香些!”
賈母和黛玉等人都熟悉得很,隻有寶琴是她才見的,再一一叙過後,賈母特将寶琴招到身邊,還要将眼鏡都帶上了細看。
這一看,倒看得在場的人無不詫異。
衆人往常隻見賈母疼着黛玉等姑娘,何曾想過賈母會對一個與自家并無太大關系的姑娘,也會如此喜歡?甚至連賈母嫡親孫女中的迎春,又或東府的惜春,都不曾被賈母怎麼特别待着。
寶琴被賈母如此瞧着,雖是年紀輕輕,卻也不見羞怯,隻笑着由賈母看。
賈母愈發歡喜,恨不得就要讓寶琴也在自己身旁坐着。
隻是她素來最疼黛玉和湘雲,先前便已特意讓這兩人在自己左右坐了,如今又如何能有寶琴的位置?
再一想,賈母便拉着寶琴,轉向王夫人笑道∶“我看這孩子就喜歡得緊,不如讓你認她做幹女兒,你說如何?”
這話一出,實是誰都想不到的。
王夫人平素裡就有些言語溫吞,當即更一時被賈母的話駭得不知如何回答。
王熙鳳忙道∶“琴妹妹果是瞧着就可人疼的,怪道老祖宗如此喜歡呢。”
有她這麼一說,王夫人倒也回了神,笑道∶“老太太既如此說了,這幹女兒我自是該認的。隻是琴姑娘雖無了父母,但還有個伯母在,好歹也要伯母做主。”
“那是你妹妹,你們姐妹說去。”賈母說罷,又拉着寶琴細問起來。
薛姨媽一度心中歡喜,旋又念及如今已和女兒計劃妥當,要轉投林家的,正要想個理由将寶琴認幹親的事推了,但見賈母已将這事推給了王夫人,王夫人又正扭頭看她,薛姨媽到了嘴邊的拒絕話便怎麼都說不出口。
終究在自己這些兄弟姐妹中,王夫人是和她關系最好那個。無論如何,王夫人過去也曾幫了她不少。現在是賈母這長輩将任務落到王夫人身上,王夫人也隻能将這事辦妥。薛姨媽又如何能去拒絕?
薛姨媽唯有起身,上前,自賈母手中拉住寶琴的手,笑道∶“琴丫頭,你還不快些再拜見老祖宗?還有你幹媽她們,可也要再拜見一次了。”
賈母本已給過了寶琴見面禮,如今一歡喜,又要鴛鴦到她庫房裡取些金玉一類玩意兒來給寶琴,好做認親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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