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方從未見過他這個表情,就是當年老教主陣前暴斃,他們被人設計圍殺,他看起來也不似現在這般無力。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問什麼。
溫離道:“……他早上醒過一次。”話說到一半,就有些說不下去。
一個小藥童低聲解釋,說病人昨夜情況兇險,兩次沒了氣息,教主大發雷霆,勒令所有人想辦法把藥喂進去,不然就要他們陪葬,便有一個大夫行了險招,以金針刺穴,強行封住他的胃經氣海,這樣一來,灌進去的藥的确沒有再往外吐。一晚上過去,人人都以為沒事了,可封住穴位的針剛拔出來,他就嘔了一地的血。
畢方知他一向有肝郁的毛病,每每喜怒波動,便會現于己身,病發之時食不下咽,脈絡俱阻,是可疏不可遏的病症。教主救人心切,卻犯了醫家大忌,那碗強行灌下的藥,無異于火毒一般。
況且——
畢方親自施針配藥,替他按摩疏解,又将學成出山之時,師父贈以救命的靈丹喂給他一顆,可丹藥卡在他喉嚨,久久無法下咽。
畢方頹敗道:“他自己沒有生志,什麼靈丹妙藥都是無用。”說到這裡,忍不住又多嘴一句:“這才回來幾天,怎麼就……”
思及方才針灸時他遍體鱗傷的模樣,多半又是哪裡觸怒教主,造此虐待。想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倔,針鋒相對時誰也不肯退讓,非得鬧個兩敗俱傷才會收手。霜明雪固然重病不起,可看教主這樣子,他若真去了,難保不會跟着走什麼極端。左思右想無果,隻能化作一聲歎息。
溫離不住輕撫他喉管,試圖令他将藥吞服進去,畢方有些看不下去,半跪在地上,替他按摩疏通化郁,良久,他喉頭終于輕輕一動。
溫離渾身一顫,立刻轉頭去看畢方。畢方知道他的意思,答得甚是艱難:“……今晚子時之前,他若能醒過來,便還有救,否則還是……”躬身一拜,退到外間。
溫離半跪在床邊看了霜明雪許久,俄而起身,在他冰涼的嘴唇上落下一吻,沖門外道:“去把那小子帶過來。”
桑雩自入戒律堂,便當自己踏入鬼門關,全将生死置之度外。未料幾日過去,隻有被綁進來那天狠挨了一頓鞭子,之後便無人搭理。
那日溫離看他的神情尤在眼前,那一身殺意,不發到自己身上,也得發到别人身上。連放出幾隻蠱蟲打探情況,卻都無功而返。牢房中黑黢黢不見天日,隻能掰着手指熬算時間。這日約莫中午,幾個守衛忽然過來,将他提溜着帶出門。他心中暗忖:“那魔頭忍不住要殺我了?”
雖有此想,但對上溫離,始終憤恨仇視的情緒占了上風,也不如何害怕。他久未見光,一出牢房便兩眼刺痛,偏偏守衛步伐飛快,半點适應的時間都不給,這下惱怒更甚,一路上連打帶罵,差點連護身蠱都放了出來。
可他一進到房中,便如被人掐住喉嚨一般,一句叫喊都發不出了。那日分開時還活生生的人,如今躺在床上,睡的無知無覺,已察覺不出氣息。
溫離一看到他,額邊突的一跳,牙根也不自覺咬緊了,掐着他後脖頸把人按到床邊,忍着厭憎道:“今晚之前,你叫不醒他,本座便殺了你。”
他的威脅之言桑雩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眼裡心裡隻有床上這人,急急忙忙翻出苗疆至寶的九死一還丹,這東西總不過三枚,乃是苗王與他救命之用,全攏在一起喂給霜明雪。然而他已病入膏肓,幾枚藥丸含在口中,全然不知道往裡咽。
日漸西落,他的氣息也漸漸弱下來。黃昏之時尚有些進氣,待到明月高懸,天光暗透,已是連心跳都聽不到了。
桑雩強忍一日,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冷不丁被人推到一旁,透過淚眼一看,乃是溫離椒膛鏄怼睹跏鄭嚟忽然發了狠,把床上之人抱了起來。
他一雙眼睛赤紅如血,聲音也陰沉的好似地獄裡傳來:“我已叫人去請了結魂印,你知道這東西的,一旦落下,咱們生生世世都會綁在一起。”
桑雩不曉得那是什麼鬼東西,但他魔教邪門東西何其多,除了救不得命,什麼陰損事兒都幹得。當下破口大罵:“你這樣的魔頭,死了隻會下十八層地獄,别說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沒機會再纏着他!”
溫離恍若未聞,他抱得太緊,連聲音都失去了力量:“但你若是肯醒過來,我就……放你們離開。”
桑雩罵聲一停,難以置信地看過去。
隻見床帳周圍一片暈暗,燭火微芒,投射着一個顫抖的影子。
桑雩不知哪來的勇氣,沖過去将霜明雪從他懷裡奪下來。溫離指節握的發白,卻隻沉默地退到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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