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樓的頂上依舊點着燈,看着這燈光,藍熙之忽然有些清醒過來,至少,那是蕭卷叫人點亮的燈。她拍了拍大黃馬,大黃馬加快了速度,很快就跑到了門口。福伯顫巍巍地守在門口,手裡舉着一盞燈:&ldo;藍姑娘,這麼晚才回來啊,天氣冷,當心身體。&rdo;&ldo;嗯。&rdo;&ldo;再過幾天就是除夕了,該準備年貨了。&rdo;&ldo;好吧,你看着辦吧。&rdo;躺在溫暖的床上,一切又回到了熟悉的平靜裡。窗外,蕭卷的墓碑永遠在那個熟悉的位置,黑暗中也能準确辨識出來。&ldo;唉,蕭卷,我究竟還要熬過多少個這樣漫長的夜晚才能夠和你在一起啊?今晚你一定要來見我,我都快熬不下去了。&rdo;她伸手拉了被子将自己整個地捂住,在誰也聽不見的深深的被窩裡痛哭失聲:&ldo;蕭卷,你為什麼要死?你為什麼要死得那麼早?&rdo;第一次心跳春寒料峭,大街小巷處處都是賣花女的聲音。朱瑤瑤遠嫁後,朱家立刻清靜了下來,就連活潑好動的朱允也整天悶悶不樂的。朱弦還沒上任,整天在家不是習武就是苦讀兵書、史書,研究本朝邊境的各種詳略地圖。這日天氣晴好,朱弦晨練後,收了劍往回走,卻見母親從對面走來。朱夫人自女兒遠嫁後,身邊沒了貼心的人,郁悶了一陣子,便開始操心大兒子的婚事。朱弦停下腳步,向母親行了一禮:&ldo;娘,您要去哪裡?&rdo;&ldo;我正找你呢,弦兒,府裡請了先生看日子,下個月初六大吉,我們得把和何家的婚事定下來……&rdo;朱濤本來鄙薄何曾其人,但是,現在朝裡,他和何曾是最大的兩股勢力,為了平衡,穩定政局,他希望通過聯姻來緩和兩家的關系。而何曾的女兒又眼高于頂,本來期待着做蕭卷的皇後,可是蕭卷早死,小皇帝又年幼,何曾眼看女兒年齡越來越大,&ldo;命中注定的貴不可言&rdo;已經遙遙無期,心裡十分着急。放眼世家,所幸第一豪門朱家的長子尚未婚配,加上朱弦這幾年在地方任職大有政績,朝野稱贊,前途不可限量,和自己的女兒正相匹配,所以,早已托人提親,雙方一拍即合。不過,因為前些日子丞相府的千金居然嫁給趙國太子做妾室,滿朝文武無不私下議論紛紛,何曾見苗頭不太好,所以對于和朱家的親事也沒有先前那麼熱衷了。自從妹妹遠嫁後,母親每每想起總是淚流滿面,現在好不容易因為忙于兒子的婚事多了幾分忙碌的歡喜,朱弦實在不忍她臉上這種歡喜消失,卻還是沉靜道:&ldo;娘,我不會娶何家小姐的!&rdo;朱夫人訝然道:&ldo;為什麼?&rdo;&ldo;我已經跟爹說過了,我不會娶何家小姐。今日爹回來,我還會跟他說,所以,你們千萬不要急于下聘,準備什麼聘禮之類的,免得到時不好收拾。&rdo;&ldo;弦兒,你為什麼不娶何小姐?何小姐才貌雙全,哪一點配不上你?&rdo;&ldo;娘,我不喜歡她,我根本不想成親。&rdo;&ldo;你沒見到她,當然不想和她成親了……&rdo;&ldo;我見過她兩三次了,我不止不喜歡她,還有點讨厭她那種裝模作樣的女子……&rdo;&ldo;原來如此!可是,你不娶何家小姐,還有幾位其他的小姐可以選擇啊?其中有兩位相當不錯,各方面條件不輸何小姐……&rdo;&ldo;娘,我現在不想成親。&rdo;&ldo;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弟弟充都有好幾家上門提親的了,你怎麼能一直拖着?&rdo;&ldo;那就讓朱充先成親好了。&rdo;朱夫人怒盯着兒子:&ldo;婚姻大事,怎容你說了算?也罷,晚上,你自己跟你爹說去。&rdo;&ldo;娘,您放心,我會跟爹說的。&rdo;滿心的期望又化為失望,朱夫人長歎一聲,随侍的兩名丫鬟扶起她慢慢走了。夜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朱濤的書房裡燈火通明。朱濤站起來,在屋子裡慢慢踱了一圈,擡起頭看着兒子:&ldo;弦兒,雖未下聘禮,但是我已經口頭上答應何曾了,如何好改口反悔?&rdo;&ldo;既然沒有下聘禮,就一切都還來得及!&rdo;朱濤盯着兒子:&ldo;弦兒,你為什麼這麼固執?&rdo;&ldo;我不想像瑤瑤一樣,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而且,我不願長期呆在京城閑得發慌。我已經申請外調。&rdo;女兒是胸口的疼,朱濤坐在椅子上,好半晌:&ldo;但願你不是因為有什麼其他想法……&rdo;&ldo;我并沒有其他任何想法!&rdo;&ldo;弦兒,你要知道,先帝……&rdo;&ldo;先帝臨終時要我待藍熙之如姐妹。爹,我從來不曾忘記,也從來不曾有其他任何想法。我想,爹,你至少該信任自己兒子的人品!&rdo;朱濤沉默了一下:&ldo;弦兒,爹一直相信你!可是,你的年齡也不小了,早就應該成家了,如果你實在不喜歡何家的女兒,我也不逼迫你。弦兒,你說說,有什麼其他中意的女子?&rdo;朱弦笑了起來:&ldo;聽說謝家向朱充提親?謝家的女兒很不錯,充也認得,何不結了這門親事?&rdo;&ldo;我本來是打算等你的親事辦完再考慮你弟弟,現在看來,得先操心允兒的婚事了,你母親整天悶悶不樂的,我怕她悶出病來,得找點事情讓她忙碌一下,沖沖喜……&rdo;朱弦還是有點擔心:&ldo;爹,如果拒絕了何家,他們會不會?&rdo;&ldo;大家都隻是口頭上提了提,又沒定親下聘。再說,何家現在對于這門親事好像也不是很熱心的樣子,回絕了也罷。&rdo;&ldo;爹,真是對不起,還得讓您多費心思跟何曾周旋。&rdo;&ldo;弦兒,我已經害了瑤瑤,不希望再看到你們兄弟也不幸福。&rdo;朱弦看着父親一臉的内疚與傷感,想起妹妹,低聲道:&ldo;我們總得去看看妹妹,看她過得好不好……&rdo;朱濤搖搖頭:&ldo;既然已經将瑤瑤許給了石良玉,我們就不要再去打擾她了,石良玉本性也非窮兇極惡之輩,相信他也不會太為難瑤瑤的。&rdo;&ldo;但願如此吧!&rdo;朱弦沒有娶親,朱充的婚事倒大操大辦起來。朱家、謝家都是一等望族,謝家的女兒也靈黠過人,朱夫人對這房親事十分滿意,立刻開始了緊張的籌備。半月後,朱弦接到朝廷的征召,任命他鎮守豫州。朱弦欣然領命,明日,他就要離開京城,啟程赴任了。朱弦這天清晨起得特别早。他馳馬跑出京郊,又勒馬停下,前方,是通往藏書樓的大路。藏書樓距離京郊不到100裡,快馬一天足以來回,可是,他卻猶豫了好幾次都沒有動身。這些日子,不忙碌的時候,他幾乎常常跑到這裡,有時甚至跑得更遠,然後又停下,轉身,頹然地回到家裡。不知什麼時候起,和一個人的朝夕相處突然成為了一種習慣。也許是從蘭泰的軍營開始,也或許是那兩個月從趙國返回的風餐露宿開始?再或許是這些年來,每到固定時間的探望?朱弦分不清楚這種陌生的情緒,隻知道,如果很久不見這個人,日子一天天就變成了一種難以忍受的煎熬和痛苦。他想起自己給她煮飯時,她那樣的欣喜和大吃大喝的樣子,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這些日子,他發現自己時常想起這個場面,比路上的風餐露宿回憶得還要更多。他也急切地希望去看她,不再是三四個月去一次,而是最好三四天去一次。但是,他生生忍住了,父親的話常常警鐘一樣響在耳邊:&ldo;先帝并沒有叫你天天去看她的遺孀吧!&rdo;先帝的遺孀!他自己也曾對石良玉說過這句話,那時,他覺得,誰要冒犯了先帝的遺孀,那就是真正的無恥無尤罪無可赦。可是,當父親也對自己說起這句話時,才仿佛一個驚雷響在頭頂。為什麼現在才意識到這是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先帝的遺孀!一想到她,心裡是異樣的狂熱,可是真正面對她,卻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隻好裝出漠然的樣子,掩飾自己強烈的情緒。先帝的遺孀!他心裡忽然湧起一股深深的羞愧,他看着遠方的天空,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在心裡對自己說:&ldo;對,她是先帝的遺孀,我今生今世都會把她當姐妹一樣看待。&rdo;所以,去看看自己的姐妹也并沒有什麼不妥,是吧?記憶中,自己仿佛許多年沒有再見過她了。縱馬狂奔,要見到她的急切幾乎要跳出胸膛。終于,藏書樓已經遠遠在望了。春日的陽光柔和的直瀉下來,給道路兩旁搖曳生姿的休長的白桦樹林染上了一層綠色光彩。朱弦下馬來,将馬随意系在旁邊的一棵樹上,将一個大大的包袱提在手裡,随意走了幾步,前面就是那條長長的野李子樹林蔭道了。高大茂盛的野李子樹已經長滿了鵝黃的葉子,它們的枝葉彙合成弓形,把道路上空罩成一條朦胧的黃色橢圓長頂。頭頂上是一大片雪白、芬芳的花朵,像一長溜覆蓋在上面的橢圓形的天蓬,将樹上原本的鵝黃色葉子也完全遮掩了,滿目隻有雪白的海洋。樹枝下的空氣裡飄蕩着一種紫色的柔光,向前看去,隐約可見被陽光染紅的藏書樓的頂端發出同樣柔和淺紫色的光芒。朱弦忽然停下腳步,看着前面蓬蓬的花海裡,一個人和一張桌子。她穿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春天的新綠的野李子樹林裡,提着筆,正全神貫注地畫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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