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八個紅衣紅帽的轎夫擡了一定極其豪華的喜轎來,後面跟着一串長長的樂隊,這些樂師們手持唢呐喇叭,鑼鼓小镲,和轎夫們一樣,面色紙白卻塗着紅紅的胭脂,像極了棺材鋪裡紮的紙人們,此刻也都沒有動手裡的家夥式,雙眼發光地齊齊看向白遲,充滿了期待。
被一個渾身皲裂的女人,和一群詭異的紅衣紙人充滿期待地眼神盯着,白遲眼皮卻也不挑一下,抱怨:“這是新娘的衣服,我是新郎。”
他擡眼就看見衆“人”的眼神中參雜了一絲迷茫,粉裙女子适時地問出了大家的心聲:“這......小少爺,您不是下面那個嗎?”
這下白遲就不是很高興了:“下面那個也是新郎好嗎!”
粉裙女子不是很能理解地撓了撓手背,灰白色的粉末“嘩啦啦”掉了一大推,她手背上明顯薄了幾層,抓痕清晰地印刻在上面,留下幾道坑。
“可,可就這一件衣服,是夫人親手縫制的。”
“夫人?”白遲頓了一下,問道,“哪個夫人?”
“就是......就是夫人啊。”粉裙女子笑了笑,堅定地說,“就是夫人。”
“吉時快到了,小少爺。”她眼中霧氣蒙蒙,聲音飄忽不定地說,“誤了時辰,夫人會生氣的。”
白遲垂了眼眸,濃密的睫毛遮住瞳中所有情緒,他思索了幾息,指尖一松,便抖開了大紅的喜服:“好。”
*
師雪舒被套上了一件衣服,隻是這衣服通體水汽森森,散發着一股塵封的黴味,上面繡着麒麟的金線因為放得太久而發白斷裂,有些地方冒着線頭,布料磨得也有些花,毛瑟瑟的邊,發白又發皺。
“吉時快到了。”一個骨瘦嶙峋的老管家穿着同樣皺皺巴巴滴着水的紅色衣服,帽子戴的有些歪,但幹枯如柴的手卻很有力量,按着師雪舒的肩膀,源源不斷湧過來的魔氣牢牢困着他無法動彈,時刻侵蝕着他體内的靈力。
“什麼吉時。”師雪舒淡淡問道,卻也沒有費力掙紮,掃過大堂内布置的像模像樣的喜堂,大抵明白自己被拖入了幻境,隻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又是誰布置下了這樣的幻境場面,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喜堂内乍一看過去都是耀目的紅色,隻是這桌椅闆凳上都結了厚厚一層灰,紅色的地毯和窗簾都沾滿了深色的污漬,卻又像是被洗過很多遍有些發白老舊,廳内擺了好多桌宴席,穿着大紅衣服的侍女侍從來回走動,賓客們舉杯笑意盈盈卻不交談,臉上畫着兩團大紅的胭脂,嘴角被畫了兩條向上彎彎的紅線,像是笑得很開心,卻又詭異陰森。
他被按在最上方拜堂的位置,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兩個黑檀木的棺材,用大紅的綢帶如禮物般綁好了,兩邊恭敬立着紅衣的童男童女,同樣嘴角畫着大紅的笑容森森看着師雪舒。
燭火照耀,這些“人”的腳下卻幹幹淨淨沒有半點影子,隻餘着一灘灘黑色的水迹,魔泥在地面上來回遊動,從這些“人”的身上鑽來鑽去,又遊回到地面水漬中不見了蹤影。
這裡的“人”明顯不是人。
“當然是拜堂的吉時。”老管家“呵呵”笑了兩聲,手卻未從師雪舒肩膀上移開,目光卻望向了遠處,仔細看上去,他的瞳孔内隻剩下眼白,沒有任何光澤的幹癟,盯着某處卻像是出了神,“您期待了好久,不久盼着這一日嗎?”
“我是誰?”師雪舒敏銳地感覺到,這個冤魂似乎殘留着很強烈的怨念,神志還有那麼幾絲的留存。
“你是......”老管家好似被這個問題給難住了,略微思索了一下,看了看師雪舒,又看了看他身上剛剛被自己套上的衣服,恍然大悟道,“你,你是——”
“吉時已到——”
“新人入場——”
突如其來的尖銳叫喊聲打斷了老管家的話,他立即變得興奮起來,手掌似乎都在不住地顫抖:“來了,來了!終于盼到這一天了!”
師雪舒定睛往喜堂入口處看去,隻聽一陣刺耳的唢呐聲陪着鑼鼓樂突兀地在門外響起,吹奏得正是民間中婚嫁時常演奏的曲目——《賀郎喜》,與此同時,一陣悅耳的女聲合着樂高聲唱起來。
“蓮雙并蒂碧波譚,玉繞金珠韻随弦——”
“此日随君陰陽渡,從此不教閻帝還——”
“烈灼刀割油滾身,拔舌掏心釘闆困——”
“我身比做君魄受,來世血淚沾滿襟——”
那歌聲逐漸尖利凄冷,随着樂聲的尾音而落下,廳内的“人們”卻似乎像是沒有聽清楚歌詞的内容,隻覺唱的甚是美妙,不由自主都站起身來鼓掌,巴掌拍在一起像是紙張交疊發出的沙沙聲,“人們”臉上紅暈更甚,嘴角的笑容快要挂到眼角,眼珠漆黑沒有半分白色,齊齊看向門口,似乎都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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