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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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孟哲眼前一亮，難得趙飛鴻竟也會有松口的時候，躬身點了鞭炮，開門炮驚天動地地響起，昨夜下的雪已化了，紅炮屑在春風裡飛揚，沿街挨家挨戶已放過鞭炮，紅紙在濕漉漉的地上鋪了厚厚一層，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氣氛。放完炮，趙飛鴻一哂道：&ldo;今年大吉大利。&rdo;随手摸了摸遊孟哲的頭，入内去擺早飯。遊孟哲笑道：&ldo;大吉大利。&rdo;年糕煎蛋，粳米粥，鹹魚鹹蛋，師徒二人還在吃早，便有客登門拜年了。俱是亭縣與揚州城内武林世家，見過遊孟哲，俱不知此人身份，趙飛鴻忙自收了桌子，令遊孟哲捧茶待客。&ldo;趙盟主。&rdo;來者是一家子，為首中年人帶着一貴婦，貴婦還牽着個大孩子，抱着個小孩子，雙方寒暄幾句，又有客人來了。&ldo;趙盟主！&rdo;老者聲音洪亮，高聲笑道，繼而拱手。趙飛鴻起身回禮，衆人剛坐定，又有客來，這次是一名年輕人帶着師弟妹來拜谒趙飛鴻。趙飛鴻逐一還禮，遊孟哲把家裡所有的茶杯茶碗都取了出來，不夠的隻得用飯碗裝茶了，廳内滿滿坐了一趟，彼此交談，場面十分熱鬧。趙飛鴻道：&ldo;孟哲，這位是蒼山派五行拳大當家林世伯，六和通臂門白少主，缙雲山白玉堂黃老堂主。&rdo;&ldo;啊。&rdo;林當家道：&ldo;這是盟主收的小徒弟。&rdo;繼而謙讓一笑。遊孟哲道：&ldo;林當家好。&rdo;趙飛鴻道：&ldo;磕頭。&rdo;&ldo;……&rdo;遊孟哲笑容僵住。磕頭？遊孟哲心裡咆哮，這群家夥不知道什麼來路，我家裡來個丫鬟随手一掌就能把他們打得吐血而死，你讓我給他磕頭？！開玩笑的罷！那林當家的媳婦是個有眼色的，忙道：&ldo;不磕不磕，都這般大了，來，姨給你封兒。&rdo;趙飛鴻淡淡道：&ldo;是我徒弟，自然小一輩……&rdo;林當家醒悟過來，忙道：&ldo;這說的什麼話，不用了。哎，孟哲？孟哲是何方人士？&rdo;遊孟哲偷瞥趙飛鴻，見趙飛鴻沒再堅持，心裡松了口氣，說：&ldo;江州和司隸交界處。&rdo;&ldo;孟公子長得俊。&rdo;林當家的媳婦笑道。&ldo;他姓遊，不姓孟。&rdo;趙飛鴻解釋道：&ldo;遊孟哲，遊孤天的兒子。&rdo;衆人笑着點頭，目露欣賞神色看着遊孟哲，片刻後笑容都沒了。林當家：&ldo;遊孟哲……你是玉衡山上那個……呵呵呵……&rdo;遊孟哲接過紅封兒，笑道：&ldo;對對，就是魔教那個教主遊孤天……呵呵呵。&rdo;林當家的媳婦：&ldo;教主的……呵呵呵。&rdo;遊孟哲：&ldo;嗯，教主的親兒子，呵呵呵……&rdo;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煞白，那老堂主掏紅包時手都有點哆嗦了，衆賓客俱是一般的心思：還好沒磕頭，還好還好……不定衆人反而得給遊孟哲磕頭才對。萬一遊孤天知道了，自己一家多半會被殺得雞、犬、不、留！！！&ldo;孟哲，帶師弟妹們去玩。&rdo;趙飛鴻掏了些錢給遊孟哲，這裡遊孟哲半大不小，六合拳裡的小夥子俱有二十多，遊孟哲剛十七，自然就成了孩子們的頭兒，廳裡小孩兒們不知遊孟哲身份，便都圍過來，等他領着去買鞭炮。遊孟哲還想聽趙飛鴻說點什麼，無奈小孩太多足有五個，隻得牽着出去。于門外街上買了些鞭炮，回前院裡帶小孩們玩。趙飛鴻的聲音傳來，隐約能聽到幾句。趙飛鴻：&ldo;孟哲是故人之子，玉衡山之事，趙某也有一定責任，幸好多年重逢，還是一張白紙。&rdo;賓客紛紛應和，遊孟哲心想是啊是啊，昨天晚上那事要給你捅出來，不知他們臉上是什麼表情。那姓黃的老頭聲音最大，清晰得很：&ldo;盟主連遊孤天的兒子都留下來了，今年八月十五，咱們勝算可就又增了一分！&rdo;趙飛鴻忙道：&ldo;黃老說笑了，孟哲本性不壞，自然不能拿去威脅遊孤天，想我武林正道，也不能與魔教一般行事，到時還得讓他留在京師……&rdo;聲音小了些，身邊小孩兒又在放炮，遊孟哲便聽不見了。&ldo;哥哥。&rdo;林家那大兒子問：&ldo;你和你爹怎麼住這麼小的地方。&rdo;遊孟哲道：&ldo;我爹？&rdo;幾個小孩端詳遊孟哲，其中一個又道：&ldo;對啊，不搬去揚州住麼？&rdo;遊孟哲道：&ldo;我爹住青華殿啊，怎麼這麼說？&rdo;旋即意識到什麼，說：&ldo;那是我師父。&rdo;&ldo;趙大俠不是你爹嗎？&rdo;小孩兒問。遊孟哲道：&ldo;不是，怎麼這麼說？&rdo;遊孟哲心中一動，那小孩兒又道：&ldo;你們好像啊，你爹真好看。&rdo;遊孟哲和趙飛鴻穿的衣服都是天青色長袍，看上去就像兩父子一般，一般的俊朗，心想或許是認錯了，他朝小孩兒們說：&ldo;我爹比師父瘦呢，平時喜歡壞壞地笑，嘿嘿，嘿嘿，這樣，你們看，唔就這樣。&rdo;遊孟哲側過臉，學着遊孤天的邪氣笑容嘴角一吊，學了個十足十：&ldo;帥不？&rdo;衆小孩紛紛揶揄，遊孟哲笑了笑，忽然想到自己也長得不像遊孤天，但平時總喜歡下意識地模仿他，畢竟從出生起就隻有這麼一個親人。如今亭縣過年十分熱鬧，玉衡山上還是那般冷冷清清，也不知道遊孤天一個人在青華殿裡過得如何。遊孟哲有點想他了。自懂事起，遊孤天給他的印象就有點奇怪，說陌生罷，也不全然陌生；說熟悉，卻又未必，父子之間總像隔着那麼一層。每天早上遊孤天會叫他去見一面，讓他練轉陽功，傍晚時也會叫他過去一次，按他的脈搏，摸他的經脈，察看是否荒廢了功課。除此以外，大部分時間都是放養，從來不管遊孟哲，讓他漫山遍野地跑着玩。小孩兒們紛紛放鞭炮，玩得嘻嘻哈哈，遊孤天陷在了對以往的思索當中。十六年裡，遊孤天居然從來沒抱過他，除卻有客上山，遊孟哲才出來同席吃飯。那些西域的，汀城的，東海的……亂七八糟的人奇裝異服，紅毛藍須，各個稀奇古怪，吹捧他一頓，送一大堆寶物，遊孤天不管是馬屁還是禮物，俱照單全收。除此之外，平時三頓都不與遊孤天在一處吃，遊孟哲對着冷冷清清的青華殿，感覺十分孤獨，但平生也沒怎麼熱鬧過，自是無法對比兩者滋味，隻覺得心裡空空蕩蕩的。要思念個誰罷，又不知該怎麼想。畢竟生母連面都沒見過就撒手人寰了，那時宇文弘連個影兒都沒見。後來遊孟哲就對着空氣自說自話，妄想出一個山神陪着，一次被魔教教衆見着了，以為遊孟哲中了邪，回報遊孤天後，遊孤天方又撥了點空當，每天一炷香時間專門與遊孟哲說話。大部分以閑聊為主，偶爾也會說說武學。遊孟哲那時還小，自然記不太得，更不知人情冷暖，遊孤天說什麼，他就記什麼，全當作金科玉律，行事也是想當然而為，孰善孰惡，全無概念。遊孟哲妄想出那個山神居然也是有的，恰好就是宇文弘。隻是宇文弘出現得太晚了。當然，整個魔教上下也都是颠倒黑白，善惡不分的，也沒人覺得有什麼稀奇。而身為魔教少主，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在山上亂跑，有玩伴的時候就一起玩，沒玩伴的時候遊孟哲便四處自行冒險。藏經閣可以自由出入，論劍閣裡的神兵随手拿着玩，煉丹房裡也可以随意出入‐‐還有後山的魔陵，葬着魔教的曆代先祖，裡頭據說還有遊孟哲娘親的骨灰甕。遊孟哲自小拿珍珠當彈子玩，用金葉子打水漂，不缺别的，隻覺得十分沒意思。從來沒有一個人像趙飛鴻這般，會照顧他，帶他去買菜，告訴他許多事。他的眼神中沒有敷衍，隻是珍惜，看得出彼此都需要陪伴。趙飛鴻說過，已有許久沒過年了，料想這些年裡也都是單身一人……而遊孤天呢？遊孟哲隐隐約約，又想到這個奇怪的老爸，遊孤天要能像趙飛鴻這般，就算每天督促他在山上練功砍柴，帶他下山買菜，說不定遊孟哲也不會覺得無趣要偷跑出山了。正胡思亂想間，來客告退，小孩子們紛紛回去，遊孟哲與趙飛鴻朝賓客們道别，各自都說不送不送，小孩子們的兄長，娘，爹各個面帶憂色，檢查自己的兒女身上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淤青，或是被下了什麼一月後暴斃的奇毒。&ldo;盟主，不送了。&rdo;衆人拱手。趙飛鴻謙謙而立，将來客送出門外後坐在前院的石椅上發呆。遊孟哲看着趙飛鴻，看了一會，忽然生出一股想親近他的沖動。&ldo;又做什麼！&rdo;遊孟哲剛撲過去，趙飛鴻便警覺擡臂，遊孟哲道：&ldo;師父，讓我蹭一會。&rdo;趙飛鴻：&ldo;……&rdo;&ldo;你也不磕頭……&rdo;趙飛鴻道：&ldo;置我顔面于何地……好了好了，你什麼意思！住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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