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澤看着禦遙伏在案幾上,一雙雪白的靴子,平日裡連鞋底都不染塵埃,如今卻連靴面上都落了煙灰。一身靛紫色的長袍裙擺處被七海不退不幹的水浸濕了一些,腰間佩戴的百玉千珏環垂下的穗子亦是長短淩亂。
他伸過手,有些顫抖,卻還是盡量輕柔地幫她拂掉發間夾雜的一縷珊瑚細葉。卻不料禦遙輕微地抖動了一下,仿佛睡得不甚安穩,右手許是碰到了邊上一個空的酒壇子,隻聽“咣當”一聲倒了,眼見的就要砸碎在地。桑澤急急接在手中。可是饒是如此動作聲響,向來警覺度極高的禦遙卻還是沒有醒來,反而猛的顫了一下,像是受到了驚吓,一手伸出來想要抓住些什麼,卻什麼也沒有握住,隻是裹緊了自己。
桑澤心頭一疼,數萬年他都不曾見過這樣的禦遙。
浴月更是驚得不行,隻是讷讷道:“殿下,這藥——”
桑澤轉身将藥一飲而盡,遂而抱起禦遙進了内室休息。
浴月呆在原地,有些晃神。桑澤卻沒在内室逗留,轉眼便走了出來,問道:“阿禦回來多久了?”
“您失血過多暈在了俊壇淵,散花殿内花草受您恩澤澆灌多年,便感受到了。我和漠鼓急的不知怎麼辦,隻得将您帶上了巫山,本想着先讓山中靈氣護一下您,再想法子。不料聖上正好回來了,連夜為你熬了湯藥,又守了您一夜。後來便讓漠鼓守着你,自己便歇在了外面。至今已有三日多了!”浴月皺了皺眉,“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
“沒沒什麼,就是聖上精神仿佛不大好。對了,殿下,您失血是多了些,可是也無需聖上開爐煉藥吧,您怎麼啦?”
桑澤看着那隻空空的碗,藥已被他喝盡。其實方才他雖一飲而盡,卻壓根沒有細想是什麼藥。隻是看着禦遙一身倦意,為他奔波煉藥,隻覺得不能辜負了。現在想來,還真不知道禦遙給他熬的是何湯藥。隻得含混道:“就是些固本培元的藥。”
而禦遙這一睡,卻是整整半年。
起初,桑澤隻當禦遙是累極昏睡,便沒有太過上心,隻是留在了散花殿閱讀兵書,研習陣法。
如此近半月禦遙卻還未醒來,桑澤摸着她脈搏強健,氣息平穩,便沒有過多心急。
又一月,禦遙還未有蘇醒之态,他到底忍不住進入其夢境中探其神思。拂開陣陣清明聖潔的氣澤,他看見白衣紫紗的禦遙委坐在大片流桑樹下,正在彈奏流拂鳳來琴,細聽琴音竟是奏着靡靡之音的紅塵曲調,他被琴音吸引走上去。禦遙擡眸與他溫婉輕笑,是難得的淑和模樣。後用叮囑他認真讀閱書籍,帶她醒來後查閱。
此後桑澤便徹底靜下心來學習兵書陣法,他本就天資聰穎,悟性極高,不過數月的時間,便理出了上古十大陣中的“洪嬰微塵陣”、“洛水七殺陣”、“一字戮仙陣”、“血河斷星陣”四大陣法。于是日日獨自借草木化出兵士操練,偶爾也喚來漠鼓陪練,如此一來而去,倒是被他将這四陣摸了個精透。
一日他操練完陣法,和往常一般來到禦遙向她告知當日習作情形,進步幾何。雖榻上之人隻是安靜沉睡,無甚反應。他卻說的熱切,說着說着猛然間停了下來,仿佛意識到了什麼。
他閉上眼,感受到自己體内渾厚的真氣,層層洶湧卻分分精純,一縷疊着一縷,層次清晰,是根基紮實的體現。他雙手凝出一股靈力于掌間缭繞,隻見得雪白似初乳的氣澤緩緩散開又徐徐凝聚,中間一抹明紅如鴿血的精魂穩如珠寶,瑩瑩發光。比之當初剛剛九尾化赤時流離的白光和黑紅的心蕊,簡直判若兩樣。
腦海中電光火石的閃過,數月前阿禦給他的那晚湯藥,竟是給他修正根基的良藥。難道她一直都知道,他九尾化赤并不圓滿,也早已識出他敗了根基?
但又轉念一想,阿禦并不善煉藥制丹,這丹藥又是從何而來?他心下盤算着,七海二字沖進他的腦海。
七海處淩迦神君最善制作丹藥,而阿禦當日形色匆匆,的确是從七海急歸的模樣。可是淩迦神君和阿禦是青梅竹馬的情意,又向來傾慕阿禦。若是阿禦想要一些丹藥,淩迦神君奉上還來不及,根本無需如此大動幹戈,可那日明明阿禦是與人交戰的樣子,且對方法力不弱,定是鬥過幾個回合的。
桑澤不願再去猜想,摸上阿禦脈搏,仍是一切安好。于是他又一次進入夢境探神思。此番進入他隻模糊看見禦遙抱着眠于流桑花樹下,并未醒來。他見禦遙睡得安穩,呼吸也是平穩勻稱,便退出了夢境。如此來去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知曉了阿禦再過一個月方可清醒,他便放下心來,在散花殿内外做了結界,而自己則去了七海。
隻是浴月看着桑澤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對漠鼓笑道:“這殿下是不是多此一舉了?且不論俊壇淵作為巫山的唯一入口,整日裡四方八位地偏移輪轉,俨然就是一到天然屏障;巫山腳下又是十八道陣法擺着,一路上山而來護山靈獸往來無窮,便是這山巅的兩列流桑樹之光和四下裡的流桑花之氣,除了像你我這般自小生于巫山的,其他若憑術法硬闖,有幾個入得了巫山?”
漠鼓沒有說話,隻是憨憨地笑着,擺擺尾巴,晃着腦袋回了俊壇淵看守。
毓澤晶殿在七海的中心,所謂七海,分别是東西南北四海,外圍是鹽陽海,央麓海,客刹海。毓澤晶殿的入口不似散花殿的入口般四下裡飄移換位,而是外圍三海,即有三個入口。然而最明顯的便是客刹海入口,另外兩個估摸隻有淩迦神君一人知曉。
這是桑澤第二次來此,果然雙足剛一踏上客刹海沙灘處,人還未立定,便已經觸動了陣法結界,隻見得剛剛還是平如明鏡,一碧萬頃的客刹海海面猛然間掀起千丈高的浪潮。
刹那間最前面的波濤化作猛獸咆哮而來,一瞬間天地失色,海天之間隻有水獸的聲音在嘶吼,桑澤退出數丈,引潮水上岸灘,緊接着揮扇滅去第一波浪潮。卻見的不遠處第二波潮水依次化出無數頭靈獸,牽引着驚濤奔湧而來。
“萬獸引潮陣!”桑澤心下明了,于是化扇為锏,挑出指尖血,往陣中心揮擲過去,頓時水獸散,潮水退。
桑澤收回法器,躍上半空,奈何此處乃七海,但凡沾水處皆可化獸攻擊,隻見第三波潮水接天連日而來。他不想繼續戀戰,直接在空中祭出九尾,俨然一朵巨大的紅色蓮花。每一條尾巴都無限延長,充斥着遮天蔽日訣純厚的靈力,随他意念橫掃浪潮。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客刹海海面已恢複如初,在他腳下溫馴的如同一隻小羊。
他化出避水珠,劈開水路,仿佛如履平地。
偶爾兩側有魚蝦過來輕嗅瞻仰,或又有珊瑚蚌珠飄來羞澀偷窺,隻是當看見那一身白衣廣袖,輕紗飄飄的如畫少年,都隻得掩面沉入水底。
桑澤持着扇子,起初持了十分的警惕,想着毓澤晶殿好歹是淩迦神君的府邸,多少也還如巫山一般層層結界。可是縱然催了術法,禦水而行,也未有阻擋。他眉眼溫和了些,收了法力,搖開扇子,信步上前,卻也到底還是在周身結了一層靈力。
然而一直到他踏進毓澤晶殿,卻再也未遇到任何陣法結界,完全是敞開大門放行的樣子。
☆、陰差陽錯2
“稀客啊!”淩迦束腰緊袖,邊走邊彈去一絲落在衣襟上的塵灰。“什麼事,勞巫山神女和守護神先後親臨我毓澤晶殿?”
桑澤看出這是剛剛從煉丹房出來,卻也顧不得和他寒暄,隻拱手道:“桑澤來此,确有要事讨教!”
“你如今已這般厲害,還需向我讨教?”
“神君謬贊了!”
“本君向來不說虛話。更不喜歡客套敷衍!方才客刹海上“萬獸引潮陣”被你數招破解,本君便知後面的陣法攔你也隻是浪費時間。”淩迦登上正座,有些居高臨下地看着桑澤,“今日本君還是你上君,你我南上北下相見。隻是,若他日再見,隻怕你我便可以并肩共立了。不過三萬餘歲,竟已修了一身好法力……哼!”莫名地,淩迦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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