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花二嫂的提議,花大姑奶奶直接把頭一扭,發出她們花家特有的腔調,“哼!”
随後進屋的花大嫂一面把其他聞訊而來的小輩趕出去,一面趕忙圓場,“二弟妹,你就别添亂了。”說着就把不情願的花二嫂拉走。
跟着花大嫂進屋的雲丫已經忍不住哭了,紅撲撲的圓臉蛋上挂着一串串淚珠,仿佛被雨水打濕的紅蘋果,看着特别可憐。她賭氣地道,“阿娘,我不嫁了!我誰都不嫁了!以後我就在家裡伺候爹娘一輩子!”
花樂樂被她的話吓了一跳,一個活潑潑的小姑娘被她弄得那麼傷心難過,心裡很愧疚,況且十幾歲的青少年正是心思敏感的時候,一個鬧不好,輕生都有可能。
于是她連忙拉住欲奪門而出的雲丫,“雲丫!雲丫!你别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先聽小姨說幾句,好不好?”
花大姑奶奶刺一句,“還有什麼好說的?”話雖如此,卻也沒挪動屁股。雲丫自然也被花樂樂拉住了。
好歹也開導過不少問題少年的花樂樂和雲丫坐在一起,開始循循善誘,“雲丫,你最愛吃什麼?又最讨厭吃什麼?”
雲丫的眼睫毛上還挂着淚珠,但心情已經如同雨過天晴的天空,一片晴朗明亮。她眨眨眼,“我愛吃肉,不過我最愛我娘做的紅燒豬大腸,最讨厭吃苦瓜!”
“你喜歡這身紅裙裳嗎?”
雲丫不知道花樂樂的用意,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喜歡呀!我娘前不久才給我買的。”
“看到圓圓的月亮,你想到什麼?”
“燒餅!鴨蛋!糯米團!”雲丫想到了吃的,感覺口水有些不由自主地分泌,她咽咽口水,“小姨,我舂年糕舂得特别好,很細很黏!往模子裡倒實,磕出來就跟個月亮似的,又白又圓。”
花大姑奶奶不耐煩了,“梅娘,你問這些到底是想幹什麼?成不成,你就一句話!俊生要是敢不聽你的話,他就是忤逆之子!”言下之意,雲丫嫁不嫁俊生全看你了。
“阿姊,你不要着急!”花樂樂安撫了花大姑奶奶,才對雲丫鄭重地道,“雲丫,夫妻過日子不是件簡單事,不是門當戶對、人品好,婚姻就一定能幸福的。”
為了打消花大姑奶奶和雲丫的念頭又不傷了彼此的和氣,花樂樂這個便宜娘決定不惜餘力地黑自個兒的兒子,“你和俊生都是好孩子,可是彼此喜歡的東西都不一樣,比如俊生不喜歡吃有氣味的東西,我做菜連蒜米都不能放,更别提吃豬大腸了。如果你和他過日子,你打算怎麼辦?”她在心裡默默記一筆:俊生,以後不要在你大姨面前吃蒜泥白肉了。
雲丫咬着嘴唇想了想,對俊生的喜歡超過了口腹之欲,便咬咬牙承諾,“那我以後不吃豬大腸了!”又加一句,“大蒜也不吃了!”
花大姑奶奶在旁邊安慰,“沒事,你要是想吃,就回娘家,娘給你炒蒜苗豬大腸!”
花樂樂繼續,“俊生這些年讀書讀傻了,我時常聽他念什麼‘無肉使人瘦,無竹使人俗。’還說穿大黃大紅的衣服俗氣、市儈,反而喜歡那些寡淡的淺青色、玉色、湖藍色。”
花大姑奶奶不同意了,“紅色那麼喜慶,哪裡俗氣了?”她癟癟嘴,“整天穿那些淡色的衣裳,有什麼意思?”
雲丫點點頭表示認同。不過一想到俊生表哥穿着一身天青色長袍扶手站立,神色從容,和村裡那些糙漢子完全相反的模樣,她又覺得穿寡淡點沒什麼。“那,那我以後再也不穿那麼光鮮亮眼的顔色了。”話雖如此,手指卻摩挲着袖口那大黃大綠的繡花,臉上是極為不舍的表情。
“還有啊,”
“哎呀,梅娘,你家俊生有什麼毛病你就趕緊全部說出來吧,别磨磨唧唧的,一次蹦一個,你當是掏螃蟹洞呢!”
“俊生喜歡笑不露齒、吃飯不能發出聲音的娴靜女子。”
花大姑奶奶咋舌,“這不是木頭嗎?”
“阿姊,俊生說那是空谷幽蘭!”花樂樂其實也不知道李俊生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回想梅娘的記憶,李俊生平日裡埋頭苦讀,難展歡顔,整個人像是冬天被大雪壓枝的竹子,雖沒倒下,卻也不得輕松。
她繼續胡謅,“我曾經見他大晚上不睡覺,對着星星月亮搖頭晃腦地說,說……”花樂樂裝個沒文化的中年婦女裝得十分辛苦,雲丫的心神已然被她的話全部吸引,急切地問“說什麼?
花樂樂一副苦苦思考然後終于想起來的模樣,“哦!說什麼‘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還有什麼‘天階夜色涼如水,卧看牽牛織女星。’哎呀,反正說了好多,我也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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