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書

第3章 賈環輸錢（第1頁）

次日清晨，襲人醒來時，感覺身體輕盈了許多，夜間的汗水似乎帶走了病痛。她隻喝了點米湯，決定靜養一天。寶玉見狀，心中的擔憂終于放下。午後，他漫步至薛姨媽的住處，想要享受一段悠閑的時光。

那時正值正月，學堂放假，家中的女眷也暫停了針線活，大家都在享受這難得的閑暇。賈環也跑來加入，恰巧遇見寶钗、香菱和莺兒正在圍坐一處，興緻勃勃地玩着圍棋。賈環立刻被吸引，也想加入其中。

寶钗對賈環的态度一向與對寶玉無異，寬容而友好。見他有意參與，便欣然讓他加入。他們決定每局圍棋的賭注為十個銅錢，增添一些遊戲的刺激感。

第一局賈環赢了，心中歡喜若狂。然而好運并不常在，随後幾局他接連敗北，原本的興奮逐漸轉為焦慮。

在這關鍵時刻，輪到他擲骰子，若能投出七點，便能扭轉乾坤；若是六點，則隻需莺兒随後擲出三點即可勝出。于是他緊握骰子，奮力一抛，一個骰子穩穩地停在了五點，另一個卻在不停地旋轉。

莺兒激動得拍手叫好，眼中閃爍着期待的光芒，口中不斷喊着“ㄠ”。賈環緊張地盯着那轉動的骰子，眼神中充滿了渴望，嘴裡不自覺地混合着“六七八”的呼喊。然而，命運似乎并不站在他這邊，那骰子最終緩緩地顯示出了“ㄠ”的一面。情急之下，賈環失去了平常心，他急忙伸手抓起骰子，宣稱自己擲出了六點。莺兒卻不同意，堅定地說：“分明是‘ㄠ’！”

寶钗見賈環急了，便責備莺兒道：“越大越沒規矩，難道爺們還會賴你不成？還不快放下錢！”

莺兒感到滿腹委屈，她本想辯解，但看到寶钗那嚴肅的神情，便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隻得放下了手中的錢币，嘴裡咕哝着：“一個作爺的，還賴我們這幾個錢，連我也不放在眼裡。上次和寶二爺玩，他輸了那麼多，也沒着急。剩下的錢，還是幾個小丫頭子們一搶而空，他一笑置之。”

寶钗聽到這裡，連忙打斷了莺兒的話，不願讓她繼續說下去。這時，賈環忍不住開口了，聲音中帶着哽咽：“我拿什麼跟寶玉比？你們都怕他，都偏袒他，都欺負我不是太太親生的。”說着便哭了起來。

寶钗見狀，趕緊柔聲勸解：“好兄弟，别這樣說話，讓人家聽了笑話。”同時，她轉頭責罵了莺兒一番。

正好這時候寶玉漫步而來，目睹了眼前這一幕，便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賈環卻因畏懼而不敢吭聲。寶钗對賈府的家規心知肚明，知道家中的兄弟們都敬畏着兄長。然而，她并不知道，寶玉其實并不希望别人懼怕他。

他心裡想着：“我們這些兄弟，都受到了父母的教誨和指引，我何必多此一舉，反而讓大家與我生分呢？再說了，我乃正室所出，而他則是偏房之子，盡管這樣，背後仍有人在非議，若是我再加以管束，那還得了？”

他心中還有一股呆氣。——你猜是什麼呆氣？因為他自幼在姐妹群中成長，親姐妹有元春、探春，堂姐則有迎春和惜春，而在親戚之中，又有史湘雲、林黛玉、薛寶钗等衆多才女。

他因此堅信，人類之所以為萬物之靈，是因為大自然的精華全都凝聚在這些女兒身上；相較之下，男子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泡沫渣滓。

懷着這樣一顆執着的心，他将世間男子一概視為無關緊要的存在。

盡管如此，在對待父親和家中的長輩及兄弟時，他依舊遵循着古聖先賢孔子的教導，不敢怠慢。因此，在兄弟間的交往中，他隻是盡到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卻從未将自己看作必須成為後輩榜樣的丈夫。所以，賈環等人并不懼怕他，反倒是賈母的威嚴才讓他們有所顧忌。

現在，寶钗擔心寶玉會訓斥賈環，那就沒趣了，便急忙替賈環解圍。

寶玉說道：“大正月的，哭什麼呢？此處不合你意，就去别處玩呗。你天天讀書，怎麼讀糊塗了呢？比如這件東西不好，那一件好，那就丢棄這一件，取那一件好了。難不成你要守着這個東西哭上一場就變好了？你是來尋找快樂的，既然這裡找不到，就去别處尋找吧。哭一場便能令其變得更好嗎？這樣做隻會讓自己更加煩惱，不如趕緊去别的地方尋找快樂。”賈環聽了，隻得黯然離去。

趙姨娘見他這般狼狽，便關切地問道：“你這是又在哪裡鬧出事情來了？”賈環沉默不語，再次追問下，他才支支吾吾地說：“本來是和寶姐姐一起玩的，可是莺兒欺負我，還誣陷我欠她錢，最後寶玉哥哥也生氣了，把我趕了出來。”

趙姨娘聽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斥責道：“誰讓你去摻和那些高門大戶的是非了？真是沒出息！哪裡不能玩，偏要去自找麻煩！”

正說着，恰巧鳳姐路過窗前，這些話語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她的耳中。鳳姐透過窗戶說道：“大正月又怎樣？環兄弟還是個孩子，稍有差錯，你隻需耐心教導便是，說這些無益的話做什麼！無論他怎樣做，都有太太、老爺在管教他，輪不到你來大聲斥責！他現在是主子，若有什麼不妥，自然有人教育他，這與你又有何幹系！環兄弟，出來吧，跟我去玩耍。”

賈環平時對鳳姐的畏懼勝過王夫人，聽到鳳姐的召喚，他急忙應聲而出，趙姨娘也不敢再多言。鳳姐轉向賈環，語氣裡帶着幾分責怪和寵溺：“你也太沒主見了！我時常跟你說：要吃什麼、喝什麼、玩什麼、笑什麼，喜歡跟哪個姐姐、妹妹、哥哥、嫂子玩，你就大膽去跟他們玩。但你呢，從不聽我的話，反而讓那些人帶你走上歪路，變得心術不正，舉止輕浮。你不僅不自重，還心懷叵測，反過來卻埋怨他人偏心。你到底輸了多少錢？弄得如此狼狽！”

賈環見問，隻得諾諾地回說：“輸了一二百。”

鳳姐聞言，更是不滿：“虧你還是爺，輸了一二百錢就這樣！”她轉頭對豐兒下令：“去拿一千錢過來！姑娘們都在後面玩呢，你帶他過去。

——你要是再這樣下流無恥，我先好好教訓你，然後讓人去學堂揭發你的醜行，看不把你那層皮給撕了！因為你這副德性，你哥哥恨得牙癢癢，要不是我攔着，他早一腳踹出你的腸子了。”

她嚴厲地命令：“快去吧！”賈環唯唯諾諾地跟着豐兒走了，領了錢，便和迎春等人一起去玩了。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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