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征戰四方大權在握的親王,疑心重重深不可測的皇帝,如今卻隻能獨自躺在冰冷的龍榻上,對着兒子的從容神情,目光怔怔,狀若瘋癫。
疾病是如此可怖,它能讓富貴權勢一朝遠去,敬畏恐懼蕩然無存,隻剩下枯槁一般的殘破肢體,任多少绫羅綢緞錦繡輝煌,也堆不出一絲生人的溫度。
皇帝艱難地擡起手來:“朔月……”
三月,春意盎然。朔月站在殿外的玉蘭樹下望着碧藍的天,想起病榻上的皇帝,便穿過殿外跪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不加猶豫地走了進去。
有人試着來阻攔他,旋即被另外的人攔下。他就這樣暢通無阻地朝寝殿走去。
朔月?又是個沒聽過的名字。
謝昀挑起一抹諷刺的笑,隻當謝從清還在念着自己哪一個妃妾:“父皇,人之将死,實在不必想這些了。”
“你個逆子……逆子!朕悔不該婦人之仁,早該殺了你這個禍害……”
“兒臣是中宮嫡出,又是長子,父皇若殺了我,誰來繼承大位呢?”謝昀輕笑道,“難不成,是我那隻有十歲的弟弟謝昭嗎?”
皇帝瞪大了眼睛,看着謝昀将遺诏在他面前徐徐展開,顫抖的目光拼死捕捉着遺诏上的名字。
謝昀卻收了遺诏,随手丢在一邊:“父皇年邁糊塗,遺诏也寫錯了名字。不過不妨事,兒臣替您改過來便是。”
皇帝的目光如蛇一樣怨毒,突然眼前一亮,呼吸急切起來:“朔月……”
謝昀猛然回首,卻見一個少年自緊閉的門中走出,不聲不響地站在了陰影處。
皇帝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聲音也愈發熱切,回蕩在寂靜冰冷的寝殿中,如同惡鬼召喚魂魄的呼聲。
“朔月,朔月!朕在這裡,來救朕,朔月……”
在謝昀淡漠的目光中,朔月走上前去,任憑謝昀将森寒刀鋒抵上自己的咽喉。
他在頸前缭繞的刀刃寒氣中,輕輕握住皇帝枯槁的手:“陛下,我在。”
像一株純白的玉蘭。
皇帝哆嗦着伸手,在空中亂抓,仿佛要将視野最後的生命力攫取進自己的靈魂。
然而他失敗了。
抓着床帳的手猝然松開。
——嘉熙二十年,周帝謝從清駕崩,時年整四十載。
這場權力的交接,至此終結。
謝昀靜靜望着龍榻上已經沒了氣息的人。
年老昏聩的男人,沒了滔天的權柄,年輕時那點俊朗挺拔的底子也被這些年的荒唐縱情耗了幹淨,隻剩一張漸漸爬滿僵硬的面孔,實在沒什麼意思,便去看身旁的少年。
這少年,他是見過的。
那時他攏着月白衣衫跟在謝從清身後,再溫馴柔軟不過。
他循着父子君臣之禮,向謝從清行禮問安,偶然瞥見那略微垂首的少年,須臾便無波無瀾地轉圜了視線,事後想起,也隻覺得謝從清荒謬可笑、悖逆人倫。
今日再見,少年人的一切都未曾改變,連神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安和。
饒是謝昀親王之尊,見慣各路美色,也不得不承認他确實有留在謝從清身邊的本錢。
少年人眉眼如畫,漆黑的眼睫蝶翼般低垂,一截後頸露出衣衫,顔色是玉一樣的瓷白纖弱。他便那樣不聲不響地跪在床榻前,握着謝從清的手,便像是攏着羽翼的鶴,從萬裡山河圖中落到人間駐足暫歇。
隻是謝昀看的分明,那濃黑的眼睫下,一雙眸子沒有露出一絲一毫多餘的表情。
多可笑啊,謝昀嘲諷地想,老頭子臨死前念念不忘的小郎君,連一滴眼淚都不會為他掉,平靜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些素日撺掇着老頭子做這做那的後妃,那皇貴妃,還有她那十歲的寶貝兒子,他們大約會哭天搶地吧?為着還沒孕育下的皇兒,還沒到手的皇位……
大鐘敲過九下。謝昀站起身來,不再理會什麼。
朝廷重臣、皇親國戚們都遠遠跪在寝殿外等候,一接到消息,終于大聲哭嚎起來。
嚎哭之聲中,服侍謝從清多年的大監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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