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不得不把手攤了開來。修長勻稱的手,指甲修理得短短的。從小做活的原因,骨節有些分明,皮膚也并不柔嫩,兩手的食指和大拇指上都有一些細小的傷口。顧湘皮膚白,那些傷口雖然小,但是看起來也比較明顯。&ldo;這沒什麼。&rdo;顧湘搓了搓手,并不在乎,&ldo;因為大都是皮革和粗布,fèng起來比較費勁,有時候不小心會紮到手。這些傷一兩天就好了的。&rdo;張其瑞伸出手,輕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他的鼻梁挺直,嘴唇很薄,線條秀氣。&ldo;我是陪朋友來度假的。&rdo;張其瑞說,&ldo;為我們還要呆上四天,下星期三的飛機回上海。&rdo;&ldo;原來你現在在上海工作啊。&rdo;顧湘說,&ldo;真好,工作一定不錯吧?&rdo;&ldo;在酒店裡工作。&rdo;張其瑞看到顧湘困惑的目光,又補充了一下,&ldo;我家原來的酒店生意,現在已經發展成為華東地區連鎖一家連鎖酒店。我就幫着我爸做點事。&rdo;顧湘恍然大悟。她雖然窮困,但是并不孤陋寡聞,她當然知道連鎖酒店是什麼意思。昔日的同窗,今日一個小攤販,一個則是富家公子。好在當年張其瑞家的家境就比顧湘好很多,所以如今顧湘也沒感到很大的沖擊力。張其瑞又問:&ldo;你打算把這份生意一直做下去嗎?&rdo;顧湘其實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她現在過日子,基本可以算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一切隻顧眼前,不去考慮将來,也考慮不了将來。她早就沒有什麼将來可言了。甯靜的生活就是她的追求,她孤身一人,也沒其他負擔。停留也好,漂泊也罷,不會有誰為她牽挂。這份生意,她做得下去就做下去,做不下去,就換别的繼續做。賣花,賣小吃,賣衣服,都可以。小本生意,不用cao心得失,生活也過得逍遙自在。更主要的是,自從經曆過那種生活以後,她實在是有點無法和融合到人群之中。她膽怯,她多疑,她從心底排斥。于是隻有離群索居的生活才适合她。隻是這麼多理由,真不知道怎麼對張其瑞講起。張其瑞似乎也是知道顧湘的一言難盡。他終于端起了茶杯,試了試水溫,抿了一口。顧湘不禁有點驚訝,又有點感動。張其瑞比以前要世故很多了。不過也是,他們都不是當年毛毛躁躁的高中生了。&ldo;去年回國後,還回學校看望過老師們。&rdo;張其瑞說,&ldo;劉老師已經是校長了。陳老師調去英才高中教物理去了,何老師結了婚,女兒都有五歲了。你還記得那個很讨厭的圖書室的張老師吧?&rdo;顧湘點了點頭。&ldo;死了。&rdo;張其瑞很平淡地說,&ldo;癌症。還有教曆史的馬老師。&rdo;&ldo;也死了?&rdo;顧湘吃驚地瞪大眼,她還挺喜歡馬老師的。&ldo;沒。&rdo;張其瑞看了顧湘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ldo;他現在是教導主任了。&rdo;顧湘長長舒了一口氣。靜了兩秒,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是被小小地戲弄了一下,有點難以置信地立刻擡頭看向張其瑞。這個從來都是一本正經的人,居然也會開别人的玩笑?浮塵12顧湘記得高中時候的張其瑞其實性格孤僻,人又高傲,說話很刻薄。顧湘當年剛進學校的時候寒酸又自卑,班裡那幫子高幹子弟就私下管她叫小白菜。這個稱呼還是張其瑞給她取的呢。後來他們那幫人捉弄欺負她的那些招數,幾乎都出自張其瑞的腦子。孫東平那個傻小子才沒這個智商呢。回憶起往昔的時光,顧湘情不自禁想笑,可是嘴角卻有千斤重,怎麼都彎不起來。&ldo;你一個人在這裡生活,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rdo;張其瑞掏出名片遞了過來,&ldo;雖然我隔得遠,但是在這裡有熟人,會照顧你的。&rdo;顧湘接過名片。房間裡有點暗,她也沒急着仔細看。她笑了笑,&ldo;謝謝。日子是有點清苦,不過是過得去的。我也沒什麼大志向,也獨自一人習慣了。&rdo;她話裡拒絕的意思十分明顯。張其瑞眉頭輕皺了一下,也沒說什麼。&ldo;喵‐‐&rdo;一隻肥肥的三花貓從窗戶上鑽了進來,跳到桌子上,踩了一片泥水梅花。&ldo;富貴!&rdo;顧湘懊惱地叫了一聲,忙把老貓抱了起來,慌忙找毛巾給它擦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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