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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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上……&rdo;見她不答，上官照有些忐忑。她輕輕擡了下廣袖，&ldo;問翁主的意思吧，看她是願留在侯府，還是願意入禁中來。&rdo;見上官照暗暗松了口氣，複又添了一句，&ldo;我在好奇，君究竟是以什麼樣的理由，才勸得長主留下蓋翁主的。&rdo;上官照惶然擡起了眼，她一向喜歡直呼他的名字，這次竟用了&ldo;君&rdo;字，委實讓他心頭一陣狂跳。她畢竟不是尋常的女孩子，帝王之心不可揣測，前一刻是如此這般，後一刻便這般如此了。他嗫嚅了下，&ldo;上懷疑臣麼？&rdo;她面無表情，過了一會兒才浮起個笑來，&ldo;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怎麼會懷疑你呢。&rdo;然而究竟是否懷疑，他心裡知道。他有些倔強地望向她，眼神悲涼，&ldo;臣請命，跟随長主車辇……&rdo;她說不必，&ldo;你還是留于京城吧，朕這裡也少不了你。&rdo;這就是兩小無猜一起長大的好友，嫌隙這種東西是不可起頭的，一旦萌芽，将來隻會愈演愈烈。他急于彌補，倉促道：&ldo;臣并未與長主談及其他……&rdo;她還是微笑，&ldo;我知道，你不必多言。既然翁主在你府上，你今夜便回去吧。琅琅年幼，需要你多照應，待府裡一切都料理妥帖了，再回禁中不遲。&rdo;這樣的恩典，不知是福還是禍。上官照無言地望她，最終垂首一歎，長揖退出了路寝。斛律普照迎上來，見他面色不佳，有些遲疑，&ldo;怎麼？上責怪君？&rdo;即便同是侍中，很多事承辦起來彼此也不通氣，上官照情緒低迷，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複又問：&ldo;陛下可令翁主入禁中？&rdo;如果命入倒好了，留在他府上才是麻煩。他原本是欲撇清的，可是現在看來既入泥坑，便再也沒有全身而退的機會了。他回望那恢宏的殿宇，殿裡曾經有他最惦念的人，他一心想要保全她。然而現在她似乎已經成長起來了，非但不需他保護，更令他感到陌生和惶恐。原來與帝王之間根本沒有什麼純粹的友誼，一切都是為大業服務，不管原來感情多深厚，說消亡，立刻也就消亡了。扶微回到燕寝還在思量，按照長主急欲離京的态度來看，同意把琅琅留下十分耐人尋味。照是個好人，好人有時候會因好心辦壞事，她倒不擔心長主忽然想通，給孩子留一條生路，怕的是照透露了什麼，才令長主不得不為之。應當怎麼辦呢……她邊行邊斟酌，十二歲的孩子未必什麼都不懂，容她活命，也不知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寝台上的皇後躺得不那麼老實，見她進來側過身，一彎臂膀纏綿地搭在錦被上，&ldo;陛下忙了一整天，當休息了。妾命人備好了浴湯，陛下松松筋骨吧。&rdo;說着又殷情起身，&ldo;妾伺候陛下沐浴。&rdo;扶微吓了一跳，忙将他摁下，&ldo;天寒，唯恐皇後着涼。皇後隻管躺着，不必勞煩。&rdo;她讪讪笑了笑，很快躲進了偏殿裡。除去衣裳坐進熱水中，乏累了一天的四肢才松散下來。桶内熱氣氤氲，她偏過臉看銅鏡，鏡中有個纖纖的女郎，長發随意拿簪子绾了個髻，蒸得臉頰嫣紅，眼睛明亮。這麼多年了，她一向不太在意自己的外表，不是天寒地凍，連面油都懶得擦。還好老天待她不薄，沒有因長期供養一個男人的角色，長得不倫不類。至少以後袒然面對愛人的時候，身子還是拿得出手的。想起他，心裡便有小鹿亂撞。白天太忙，到了夜裡才抽得出時間來回想。他總算松口了，其實她還有些不敢相信，甚至害怕，怕等下一次相見時，他又會變得冷漠和高不可攀。但願是她多慮，就算病糊塗了，丞相也要說話算話。她心裡暗自歡喜，擡起手在唇上按了一下，唇腹綿軟，沒有叫他失望吧？今日他親她了！她交握起兩手壓在心房上，并不因她的恐吓屈服，是心甘情願的！她開始在腦子裡構建一個完美的将來，他們相愛，生兩個漂亮可愛的孩子。頭一胎最好是女孩，将來長公主可以撫育弟弟，這樣就算他們遠離了禦城，遠離了朝政，弟弟也不會心慌。女帝終究不能當一輩子，她要想想退路，這麼多年站在權力的頂峰，并非她喜歡征戰，是因為環境傾軋，不由她不戰……啊，好想他，滿腦子都是他，不知他是否也在想着她。如果能見一面就好了，可惜他病了，她又在所謂的&ldo;新婚&rdo;中，不能悄悄出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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