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價,撅着屁股挑啊,人家不讓,&ldo;我這價是包圓兒的價,不帶挑的。&rdo;不挑就不挑吧,定宜說那成,您看着給吧。人家就往她兜裡裝。說不挑揀也不是,他還從裡邊選,到最後一看,不是蟲蛀的就爛的,這就有點坑人了,定宜皺着眉頭說:&ldo;您怎麼淨給我壞的呀,我花錢不是為了買蟲,您這麼做買賣太不地道了。&rdo;人家眼睛一翻,&ldo;要全挑好的,壞的我賣給誰呀?&rdo;&ldo;怎麼說話呢?&rdo;她氣壞了,把口袋裡的爛杏子都倒了出來,&ldo;得了,您自個兒留着吧,我也不要了。&rdo;人家一把抓住了她,&ldo;那不成,涮爺們兒玩兒呢?我這兒一個個給你挑,挑完了你不要了?&rdo;&ldo;您給我挑的都是壞的,一個好的沒有。&rdo;她指指他的手,&ldo;您撒開,天子腳下你想強買強賣?&rdo;這就吵啊,伏天兒裡,大家都躁,嗓門一個賽一個的高。周圍住家兒都出來圍觀了,打圓場說&ldo;算啦算啦,多大點事兒呀&rdo;。那個賣杏子的挺橫,不聽人勸,打量定宜個頭小,成心的欺負她,非要她掏錢,&ldo;老子以前是屠戶,宰牛宰羊玩兒似的,你這兒跟我逗咳嗽,老子廢了你。&rdo;這麼一說邊上人就起哄,&ldo;那正好,人家是學宰人的,順天府烏大頭的高徒。你倆過過招兒,看看是屠戶厲害呀,還是劊子手厲害。&rdo;說劊子手不一定震唬得了人家,可烏長庚的名号人家怵,提起烏大頭,四九城裡沒幾個不知道的,年輕的時候也混,三教九流哪哪兒都沾得上邊兒。人家一聽這個得服軟,手也挪開了,不至于打招呼賠笑臉,起碼鬧是鬧不下去了。定宜掃了掃胳膊,覺得挺倒黴,杏子沒吃上還惹一身騷。再要理論兩句,人家早挑起擔子跑了,沒處生氣,回家洗洗,等着夏至給做晚飯吧!太陽西下了,照不進院子的時候人都活過來了,有準備出攤兒的,有生火炒菜的,運柴禾搬煤球,大雜院裡的生活氣息随着炊煙飄進定宜的屋裡來。定宜在這裡住了五六年,已經忘了當初宅門兒裡是怎麼過的了,隻有午夜夢回,記憶深處還殘存着一點當初富庶時的片段。父親為官,不怎麼着家,她對他的印象不太深刻,隻記得母親很白淨,穿一身蔥綠織金的短襖,底下裙子鑲兩寸寬的膝瀾,上邊繡銀絲喜鵲登枝。冬天攏個琺琅的小手爐,站在垂花門外指派下人搬花盆……她看看鏡子裡,自己随了母親的ròu皮兒,曬不黑,衙門裡的人就給她取了個诨号叫小白臉兒。帳子上别着一根針,多少回了,摘過來頂頂耳朵眼兒,都長滿了。歎着氣又給别回去,可惜了小時候遭的罪,兩粒油菜籽兒夾着耳垂對搓,這得搓多久才能走針啊,現在白瞎了。正找梳子打算梳頭呢,門給拍得砰砰響,&ldo;小樹啊,快出來,出大事兒了!&rdo;她吓一跳,開門一看是西屋的錢家兄弟,指着外頭說:&ldo;你師哥夏至,被七王爺的人逮起來啦,這會兒壓着往王府去了,趕緊想轍撈人吧!&rdo;定宜腦子一下就亂了,&ldo;七王爺的人?為什麼呀?&rdo;&ldo;為什麼?還不是為那條狗!我就說了這種狗不能碰,他偏不信,這下子闖禍了……咱們可是有言在先的,出了事兒他扛,别牽五跘六找咱們來。&rdo;趙大連連說晦氣,&ldo;這狗是七王爺的心頭ròu,平時不愛拴着,拴它它拿腦袋撞牆,那天是跟着五貝勒出門玩兒的,結果就遇上了你們倆……&rdo;定宜急壞了,這會兒懊惱也晚了。再看錢家兄弟的态度,實在是非常不上道,因回了回手低喝:&ldo;行了,什麼你們倆他們倆的,你沒喝夏至的酒?沒得他孝敬的大煙籽兒?他既然說他扛,就絕不會把你們供出來,可你們能心安理得看着他死?都走動起來,外頭托人想想辦法,我師父不在,我也沒有頭緒……&rdo;趙家兄弟打算站幹岸,&ldo;我們小老百姓,又不和官家打交道,我們可托誰去呀!&rdo;她一聽就拱火,&ldo;别介,花子還有兩門窮親戚呢,不想轍我可告你們!狗耳朵是你們割的,狗尾巴是你們砍的,你們往哪兒逃?&rdo;嘿,這是要拖人下水啊!錢二臊眉耷眼想了半天,&ldo;我表姑奶奶家是三等撲戶1,要不找他們疏通疏通?先說好了,管不管用咱們不敢打保票,畢竟得罪的是位王爺。咱們呢,能幫到哪兒是哪兒,萬一救不出來你可不能怨咱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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