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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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笑把信收好，整個人精神抖擻起來，要勇敢啊！可韓笑并不知道，需要她勇敢面對的事，居然很快便來了。那日她正在習診院看林芝，雲霧老人遣人來喚，說要見她。霍起陽和賀子明陪着韓笑到了雲霧老人的院子，卻不得進，隻能守在門外候着。韓笑心裡也是慌張，不知是否她助石耳逃跑一事已暴露。可雲霧老人跟她說的話，卻是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他問：&ldo;你想學我的醫術嗎？&rdo;韓笑愣住，但下意識地答：&ldo;想。&rdo;雲霧老人又道：&ldo;我可以教你。&rdo;&ldo;條件呢？&rdo;韓笑已經不是當年初次見面那個傻呼呼的丫頭了。雲霧老人顯然也是知道，他點點頭，道：&ldo;我得長年閉關，也不知何時才能出來。這山中不可一日無主，你若能勸說阿岩繼承雲霧山，我便在閉關之前，将畢生所學教給你。&rdo;韓笑驚得張大了嘴，好半天反應過來，答道：&ldo;主子有主子的打算，我勸說不了。&rdo;&ldo;你還未試，怎知勸不了？&rdo;&ldo;韓笑人微言輕，不試也知道。&rdo;她咬着唇，心裡亂糟糟的，這神醫先生打的是何主意？雲霧老人也不着急，慢條斯理地道：&ldo;韓笑，你上山這些年了，覺得自己如何？&rdo;&ldo;韓笑在山上，學得不少知識，獲益非淺。&rdo;韓笑仔細想過才敢回話，小心又謹慎。雲霧老人點點頭：&ldo;你變化不小，阿岩的變化也很大，變得我都有些不認識了。&rdo;韓笑低着頭，抿緊嘴不敢說話。雲霧老人接着道：&ldo;阿岩之前雖對雲霧山沒興趣，現在興許不一樣了。你且試試去勸他，若他願繼承這山，我也好放心閉關去。&rdo;韓笑想問閉關要做什麼，還得長年不出來了？但她忍着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妥當，索性繼續閉嘴不言語，隻低着頭恭恭敬敬站着。&ldo;他若肯為這山中管事，你又習得我一身醫術，我這雲霧山的名譽地位便可保住，所以你也不必想太多，我沒什麼别的目的。&rdo;若是剛上山來的時候，雲霧老人這般說，韓笑是會信的，但經曆了這許多事，如今的她可不敢輕易信他。&ldo;待主子回來，韓笑會問問主子的。&rdo;&ldo;不是問，而是一定要勸他接受。&rdo;雲霧老人的強勢态度又出了來，韓笑抿緊嘴。老人又強調：&ldo;我并非戲言，若阿岩同意接管這山，我便将畢生醫術傳授于你，難道你不想要？&rdo;&ldo;韓笑要不起。&rdo;韓笑心裡想着，他這麼多徒弟，怎麼會輪到她。她接着道：&ldo;神醫先生畢生所學必是精妙高深，韓笑隻是初入門的醫者，可不敢妄想短短時間便能習得。&rdo;&ldo;丫頭，我不想誇你，但你确實天賦超群，或是認真起來，日後境界必将遠超我那些徒弟。我親自傳授，自是會抓住重點要領的教，我所有珍藏的醫典你都可以拿去翻看研習，許多都是絕版好書。&rdo;雲霧老人似是知她心中所想，循循善誘起來：&ldo;你也知我個性，當然不辦吃虧的事。你勸得阿岩繼承這山，自己又習得醫術，難道不是可以依你所願，醫治更多的病人嗎？&rdo;最後這句點到了韓笑的軟處，她若習得一身本事，那可不就是她想救誰便救誰，想給誰治病便能給誰治病嗎？雲霧老人看出她心動，又道：&ldo;你可以把我說的全告訴阿岩，讓他自己做決定。我自然不會強迫于他。&rdo;他當然不強迫，他隻是在利誘。韓笑不想在這糾纏，反正回去禀了聶承岩，自然由他拿主意便好，于是她輕聲應了，又問可否告退。豈料雲霧老人卻道：&ldo;你既是答應了，我還有話要說，是對你從我這學習醫術的條件。&rdo;原來還有條件？韓笑聽着，心裡沒由來怦怦亂跳，她聽着雲霧老人道：&ldo;你學了我的醫術，在外頭如何行醫我不管，但若在我雲霧山裡接診病人，我雲霧山的規矩不能破，即是那幾個接診的條件，必須符合方可。&rdo;韓笑皺了眉，她最不喜的就是雲霧山的這些規矩，不過還好，她可以在外頭随便治。&ldo;還有一個條件便是，你需發誓，此生必不會嫁于阿岩為妻。&rdo;韓笑被這條震得猛地擡頭，雲霧老人慢悠悠地道：&ldo;這條對你來說，應該很容易辦到吧？&rdo;韓笑瞪着他不說話。雲霧老人原本是自信從容，可被她瞪着好半天，他忽然覺得有些心虛起來。這丫頭的眼神表情，竟讓他有種是阿岩在瞪視他的感覺。他清了清嗓子，力圖找回主導地位的氣勢來，厲聲道：&ldo;丫頭，你怎麼說？&rdo;&ldo;神醫先生。&rdo;韓笑挺直腰杆，擡頭挺胸大聲道：&ldo;韓笑雖是個孤女，但确是自不量力，有治病救人之心，若是神醫先生剛才誇贊韓笑所言是真心，那神醫先生該為能收到一個有天賦的醫者為徒而慶幸，自己一身絕學不會失傳，這也乃神醫先生之福。若是神醫先生誇贊韓笑的是虛言，那神醫先生是為孫兒的終身幸福焦慮，不得不扯謊下套，其用心良苦，怕也是感天動地吧？&rdo;她的譏諷讓雲霧老人眉頭一皺，可韓笑停也未停，接着道：&ldo;隻是，人非牲畜，若是有情，名分儀式均不過是虛無，若是無情，拜過天地也隻會相怨一生。神醫先生，你醫術再高明，難道還能控制人心？韓笑确是沒福分嫁主子，可又與先生的醫術何幹？&rdo;雲霧老人久久不語，最後隻沉聲問一句：&ldo;那這誓，你發是不發？&rdo;韓笑冷笑：&ldo;神醫先生，韓笑是奴婢，身份卑微，先生心裡看不起，韓笑明白，但主子是先生的親孫，先生何必如此侮辱主子。如若今日主子身邊人都能讓神醫先生使喚，由先生擺布什麼能為主子做，什麼不能為主子做，那主子這一生也未免太過可悲可憐。神醫先生，即便韓笑隻是奴婢，從未想過要嫁主子為妻，但韓笑隻要有心，一樣可以不離不棄，無關名分無關醫術無關錢财。韓笑隻是奴婢，那又如何？&rdo;雲霧老人的表情韓笑看不懂，但她此刻心中替聶承岩不平，不是因為不讓她嫁給聶承岩，她從來沒敢想過可以嫁他為妻，而是這老人家企圖把所有人捏在手掌心的這種行事做派，他企圖控制聶承岩全部生活的這種态度，讓她覺得怒火沖天。&ldo;你既是從未想過要嫁他，那你立個誓，又有何難？&rdo;&ldo;是不難，可是韓笑不願。&rdo;雲霧老人微眯雙眼：&ldo;你敢忤逆我？難道你就不怕我趕你們姐弟下山，不再替你弟弟治病？&rdo;&ldo;怕。&rdo;韓笑大聲清楚地答：&ldo;可我更怕失去做人的良知。我們姐弟千辛萬苦來到這雲霧山是想求醫治病的，不是來學算計和背叛。我沒想過要嫁給主子，但我也絕不能背着他答應先生立這個荒謬的誓。&rdo;立下誓約（修）&ldo;不能背着他立誓，那便是事事依他的意願來行事才是好的，對吧？&rdo;雲霧老人的表情不變，語氣意味深長。韓笑隻覺得千斤壓身，真是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想了想，軟下聲音：&ldo;神醫先生，韓笑确沒想過能嫁主子，主子也不會看上我這黃毛丫頭，神醫先生不必擔心。韓笑可以不學神醫先生的醫術，先生就對主子好一些吧。&rdo;雲霧老人似沒想她會突然軟化，他抿着嘴，最後幾不可聞地說了一句：&ldo;我難道不是想對他好些嗎？&rdo;韓笑被弄得有些暈乎，沒明白他到底是何意思。她稀裡糊塗地出了來，對上霍起陽、賀子明二人關切的眼神，她道：&ldo;我沒事，就是神醫先生有些話讓我轉告主子。&rdo;當晚，聶承岩着急忙慌地連夜趕了上山，見到韓笑好好地坐屋子裡發呆，這才放了心。韓笑沒看到韓樂，聽說是他不願回，便留在聶府裡由陳總管照看，韓笑很吃驚。聶承岩被她看得有些心虛：&ldo;樂樂這年紀了，對什麼都有些好奇的，他喜歡跟着陳總管學學如何管事，這也不是壞事，他的病沒甚大礙，我讓府裡好生照看着，你放心吧。他聰明，學得些本事，日後我也可以給他些差事幹幹。&rdo;韓笑聽得這個，心生感動，她從來就隻想着讓弟弟快些康複便好，卻從未為他好好考慮過日後營生問題。她自己學了醫，卻把弟弟疏忽了。如今聶承岩這般為他們着想，豈能讓她不感激？&ldo;你且說說，那老頭想做什麼？&rdo;聶承岩比較關心這個，他聽得消息，趕緊安排上山。韓樂的病已經大好，聶承岩找了嘴密的好大夫，一起為這孩子取出了埋在穴位中的小細針，就是這幾枚小針牽制着韓樂的腿腳不能動，造成病一直不好的假象。如今取了出來，便是無礙了。隻是韓樂許久未曾行走，還需要時間慢慢練習，他堅持再見到姐姐的時候，一定要用跑的沖過去抱她，所以便留在山下鍛煉腿腳，聶承岩自己趕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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