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一直安靜地站在一邊的黎初遙走上前去,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疊成三角形的黃色護身符,上面系着一根細細的紅繩子。她彎下腰拉起黎初晨的手,把護身符上的紅繩子纏繞在他的手腕上。黎初晨緊緊地盯着她的動作,她的手指有些冰涼,輕輕地握在他的動脈上,他能感覺到自己血液隔着皮膚從她的指腹中流過。她低垂着眉眼,平日裡看着淡漠又冷情的臉頰上,居然有着一絲溫柔,緊緊抿起的嘴角透露着她現在緊張的心情。明明她手裡的紅繩隻是一圈一圈地纏在他的手腕上,他卻覺得,似乎全身都被這紅繩張開的網給纏住了,黎初晨就這樣緊緊地看着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黎初遙把繩子系好,輕輕地将他的手翻過來,用手指輕輕地掰開他的手指,将護身符放在黎初晨的手心,擡眼望向他:“好了。一會兒害怕的話就緊緊抓着它。”黎初晨擡了擡眉,握住手裡的護身符,拿到眼前看了看,是很普通的黃紙,裡面隐約透着紅色的筆迹,應該是符文類的文字。黎媽在他邊上說着:“這是我昨天特地讓你姐姐去道觀裡求的平安符,可靈了,你戴着,可以消災解難的。”黎初晨有些驚訝地望着黎初遙問:“你去求的?”他記得黎初遙一向是個無神論者啊,甚至記得,她親弟弟去世的那一年,她咬牙切齒地和他說過,她憎恨所有神靈,不管是上帝還是佛祖,因為她跪在他們面前苦苦哀求了很久,卻沒有一個神靈肯憐憫自己,賜一個奇迹給她。他記得當時隻有十七歲的她,一臉憤恨地告訴他: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拜佛,更不會再求神!現在她卻為了他……黎初遙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别扭地别過頭嘀咕道:“是媽媽非叫我去的。”“胡說什麼呢?什麼叫我非叫你去的,你這麼說就不靈了!”黎媽急得在黎初遙身上拍了一下,呵斥道,“明明是你誠心誠意求來的!快說,是你誠心誠意求來的。”黎初遙見媽媽生氣了,妥協道:“好啦,是我誠心誠意求來的。”黎初晨忍不住抿着嘴角笑了一下,靜靜地瞅着她。黎初遙别過臉不看他。黎媽見黎初遙妥協,滿意地笑了,繼續拉着黎初晨的手說:“這廟裡的護身符特别靈,隔壁家老趙,胃癌啊,做了那麼多次手術,每次都去廟裡求護身符,全都順順利利的,現在全都好了……”黎媽說到這裡,看見黎初晨隻是呆呆地望着黎初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連忙拉了拉他的手告誡道:“晨晨你可千萬不要不信啊,你們年輕人就是不相信神靈。”黎初晨回過神來,抓緊手裡的護身符,深深地看了眼黎初遙,轉頭望向母親,笑靥如花地說:“别人給我求的我不信,但是姐姐幫我求的,我就信。”黎初遙回過臉來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為什麼,看着他那樣滿足又漂亮的笑顔,竟然有一瞬間忘記了呼吸……黎初晨将握着護身符的手放在胸前,擡眼望着病床邊圍着的家人,母親不停地偷偷擦着眼淚,卻一直很努力地笑着安慰他,父親雖然沒說什麼話,可他的眼神裡都是關心和疼愛,還有她,那個自己最愛的人,她沒有回避他的眼神,任由他肆無忌憚、滿腔愛意地看着她。黎初晨笑了,忽然覺得活着真好啊,他已經得到他最想要的東西了……就算手術不成功,餘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他也不會覺得難過。因為他感受到了,這個家,這些親人,他們是真的愛他,真的需要他。而他,也終于找到了,活着的理由……黎初晨到了手術的時間,護士準時把他推進了手術室。黎爸黎媽焦急地在手術室外面等着。黎初遙等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這種等待的感覺,讓她有些慌張,甚至有些不好的感覺。她用力地握了下手指,借口出去買點兒東西,走到醫院大樓外的石椅上坐了下來。她微微往後一仰,整個人靠在石椅上,擡頭看着天空。今天的天氣好得過分,天藍風清,雲朵白白,石椅後面的一排梧桐樹,光秃秃的挂着幾片枯黃的葉子,脆弱得好像無風就能掉落一樣。黎初遙伸出手,擋在自己眼前,輕輕閉上已經好幾天沒合過的眼睛。她的腦子現在空蕩蕩的,什麼也不敢想,隻要一去想手術結果,她就心慌得不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這樣強迫自己發呆一直到手術結束。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她一定要表現得冷靜而強大,她一定要讓他相信,不管結果怎麼樣,她一定會照顧他一輩子,她真的很怕,再次看見黎初晨那樣決絕地放棄生命。風吹雲流動,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管是在外面等待的人,還是在手術室裡的人,都在煎熬着。手術室裡的初晨,因為傷口在腰胯部,所以隻打了半身的麻醉,他能清楚地聽到醫生用手術刀切開他皮膚的聲音,聽到手術剪咔咔的聲音,聽到醫生和護士偶爾的交談聲,以及很多他分辨不出來的聲音。他就像一塊砧闆上的肉,任由醫生切切縫縫,雖然感覺不到痛,卻依然全身冰冷。他忍不住緊緊地握住了手裡的護身符,那是初遙親手給他系上的,他試圖從這小小的護身符上吸取一些她餘留下來的溫度,似乎這樣,就能消除一些他心裡的緊張和恐懼。所謂度秒如年,形容現在的他一點兒也不過分。六個小時後,手術終于結束了,當手術燈熄滅的那一刻,黎初遙第一個站起來,大步跨到手術室的門口,黎爸黎媽也先後跟了過來。德國醫生走出來,用英語對黎初遙說:“手術很成功,被切斷的腰部神經已經接回去了。”黎初遙聽到這句,心裡的大石終于落下,無法呼吸順暢的系統似乎終于恢複供養。她忍不住大口喘了幾口氣,有些激動地上前,用顫抖的雙手握住醫生的手,眼睛似乎都有些濕潤了,她不停地感謝着醫生:“謝謝醫生,謝謝您!”德國醫生爽快地笑了笑:“不用謝我,他站不站得起來,還得看他自己後期的努力,後面的複健過程才是最重要的,誰也幫不了他。”“我知道,我知道,但還是要謝謝你。”黎初遙激動得連英語發音都不太标準了。黎爸黎媽也上前去,不停地對醫生說着謝謝,直到護士推着黎初晨出來,才把他們隔開。一行人連忙圍上去,幫着護士把黎初晨推回病房,讓他側躺在床上後,黎初遙望着面露疲色的父母說:“爸媽,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裡照顧就行了。”黎媽舍不得地看了眼黎初晨,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去給他炖點兒湯,煮點兒鴨血,晚上叫你爸送過來,給他補補。”“嗯。”黎初遙點頭。黎爸黎媽三步一回頭地走了,黎初遙将他們送到門口,然後目送着他們走下樓梯,才退回病房,關上房門。這個病房是單依安特地幫她弄到的單人病房,條件比原來住的三人間好多了,裡面有獨立的衛生間和小茶水間。病床放在窗戶旁邊,陽光透過窗戶曬在白色的床鋪上,那上面的漂亮少年,已然安靜睡去,柔柔的劉海兒乖順地伏在額前,長長的睫毛像兩把扇子一樣蓋住眼簾,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近乎透明,漂亮得讓人想伸手觸摸,卻又害怕那隻是一幅海市蜃樓一般的美景。他睡着的時候,真像一個幹淨又聖潔的天使。不管看到幾次這樣的景象,黎初遙心裡都會這般感歎。黎初遙走過去,微微彎下腰來,伸手輕輕推了推黎初晨:“初晨,初晨,現在還不能睡啊。”剛剛出手術室的時候,醫生說了他的麻藥藥效還沒過,三小時之内不能熟睡。黎初晨的眼睛緊緊閉着,似乎沒聽見她的聲音,她又稍微用了點兒勁拉了拉黎初晨的手,黎初晨才微微皺起眉頭,眼睛睜開一條縫嘀咕道:“姐,我好困。”“我知道,可是現在還不能睡啊。”黎初遙坐到病床邊的闆凳上,雙手握着黎初晨的手說,“過一會兒再睡好不好?我們聊會兒天。”黎初晨又微微睜開一些眼睛,眼神迷離地望着黎初遙,似乎用盡全身力氣地嗯了一聲,然後又重重地閉上眼睛。對于現在的他來說,眼皮就像有千金重一般,完全擡不起來,腦子也迷迷糊糊的,可是黎初遙的聲音依然能清晰地傳進他的耳朵。還有她手心的溫度,他終于可以清晰感覺到溫度了。他的身體冰冷得完全沒有知覺,眼前也什麼都看不見,隻有手裡的溫度,可以将他牽向有光的地方,他微微在她的手掌中動了動手指,她似乎察覺到他給的暗号,更加用力地握緊了他的手。“好,我知道你累了,睜不開眼睛,也不想說話,那我說給你聽好不好?”黎初遙微微低下頭,将臉放在黎初晨的手上,溫柔地望着黎初晨說,“你要是聽到,就稍微動動手指就好了。”黎初晨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黎初遙笑了笑,望着深深閉着眼睛的人說:“其實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但是我知道,不管是抱歉也好,感謝也好,都是你不想聽到的,對不對?”手指又微微動了動,原本冰冷的手掌,已經被她的雙手和臉頰捂得溫暖起來。病房裡安安靜靜的,連呼吸聲都好像隻有她一個一樣。窗外的陽光到了下午已經不那麼刺眼,帶着一絲晚霞的紅色,染得遠處建築物上的玻璃閃着五色的光彩。醫院那特有的消毒水味,依然萦繞在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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