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沈遙淩才察覺到自己腳下觸感不對。
她趕緊挪開,發現自己踩到了甯澹放在樹下的佩劍。
原來她方才匆匆忙忙跑進來,沒發現已經越了線,跑進了甯澹的那一半地盤。
那手帕也不是給她擦眼淚,是擦他的劍的。
沈遙淩心虛地趕緊捧起手帕,把那柄可憐的劍撿起來放在膝蓋上,快速認真擦幹淨。
甯澹沒有劍使,在那邊拿了柄油紙傘代替。
傘柄在他手中旋出花來,飄逸自若,絲毫沒了笨重之感。
沈遙淩邊擦劍邊看,漸漸也忘了方才在傷心什麼。
甯澹縱身躍起,如一羽神鳥扶搖直上,輕易便站到了樹尖上,他身姿靈動,沈遙淩即便看了這麼多次,也還是要努力瞪大眼睛才能追得上、看得清。
她腦袋漸漸往上揚起,追随着甯澹的身影仰望着水杉林上方。
甯澹從樹林間掠過,看着輕飄飄如仙鶴落下的一片羽翼,實則每一次落腳都力道十足。
等他來到沈遙淩上方時,沈遙淩還沒反應過來,仍在直直地仰着頭。
樹尖唰唰抖動搖晃,向着彼此點頭哈腰,伴着簌簌樹葉摩擦聲,積雨傾天灑落。
時間仿佛被拉慢了,下墜的漫天雨滴在她眼瞳中放大、接近,像一場透明的盛大煙火,即将劈頭蓋臉淋到她頭頂。
沈遙淩下意識地眨了眨眼,已經做好要被淋濕的準備,下一瞬,視線被油紙傘淡黃的傘面遮蓋。
同時隔擋了朝她撲擁而來的雨水。
“嘩啦——”
耳邊聲響劇烈,是雨珠簇擁着落在傘面上的聲音。
雨珠們四散彈跳逃逸,順着傘骨成串滑落。
沈遙淩愣愣接住那柄旋到自己頭頂的油紙傘。
另一隻手心裡虛握着的劍同時被人抽走,手心劃過空空的觸覺。
她擡起傘面去看,甯澹負手握劍,衣擺旋蕩,在潮濕的草地和帶雨露的灌木叢中走過,絲毫也不被沾濕。
為那瞬間沈遙淩愣了很久的神。手心空空,心裡也空空的,卻又感覺像是脹得很滿。
好怪。
後來她回到家中,被父親看到臉上傷口,怒火滔天要去算賬,當即就要替她換一個學塾,沈遙淩卻立刻拒絕了。
拒絕的時候,她什麼其它的都沒想。
隻是想,如果離開醫塾了,她就很難再見到甯澹了。
她也大概知道,甯澹容忍她在赤野林裡待着,是因為她是醫塾的學子。
甯澹雖不算是為醫塾效命,但也多少有些牽扯,礙于皇命,不會與醫塾中人鬧得太僵。
她意識到。
甯澹對她隻是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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