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難了,當媽太難了,當一個三十多歲同性戀女人的媽更是難上加難。“我會不會當不上奶奶了?”丁女士喃喃自語。每年的大年初一,年年去燒香拜佛,好像也沒有多大的用?難道是她不夠誠心?丁女士歎一口氣,看來施辭是指望不上了,她瞄了一眼在沙發玩手機坐沒坐相的施海,再歎口氣,覺得心更涼了。施辭開回學校的時候一直在走神,路燈散發着幽幽的燈光,潔白的細屑如金子灑落。在加油站給車加油,她走了出來,看着這雪夜發呆。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很想她的啾啾,很想給她發過去。竟然錯過了這麼多可以分享的瞬間和時刻,之前的那些不甘和怨氣在此刻顯得多麼可笑,在思念面前又是如此的不值一提。施辭立刻驅車回校,急匆匆地回屋,鑰匙手機一丢,就去收拾行李,胡亂扔了幾件衣物,再到梳妝台摸了幾瓶護膚品,臨鏡一照,自己的妝容花了一臉,頭發淩亂,還夾雜着雪花。她脫下大衣,幹脆進洗手間洗澡洗頭發。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啾啾”兩個字彈了出來,十幾秒之後暗了下去。唐啁第一個電話沒打通,她怔了怔,周遭的時間似乎都靜止了,天地間隻有緩緩掉落的雪花,絨絨的,冰冰的,混入發間,滑落臉頰來。拿到那張專輯後,内心的期待和希望像越來越脹大的氣球,她必須要來萳城,必須再來一次,要不然那顆氣球會“啪”地一聲爆炸。已經放假了,施辭應該會住在市區的房子。她在小區門外徘徊了一會兒,跟着人進了大門,來到了施辭住的那一棟,她并沒有門卡,隻能在樓下等。她鼓起勇氣,終于撥了施辭的手機。沒有接通的這一瞬她一下子就懵了,全身陡然像失了骨頭往地上滑,蹲到了地上,過了一會兒,她轉身,慢慢地走,終究還是忍不住去擦眼角。越擦眼淚越多。心裡不是不委屈的。唐啁茫然地想,她還有資格委屈嗎?也許施辭已經有了新的女友,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吧?不,這些都是她的猜測,也許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時刻裡,施辭也如她此時的心境。唐啁擦了擦眼淚,再撥電話。還是沒有接。她邊擦眼角邊走,後面有個聲音喊住她,“哎,你好……”穿着制服的小區保安在巡邏,看唐啁眼生,邊打量着她邊問,“你住哪棟的?”唐啁狼狽地抹了下臉,剛想回答,她的手機猛地震動起來。唐啁一時心髒漏跳,也不顧旁邊的提問,接通的刹那,還來不及開口,眼前已經模糊。施辭着急的聲音破空灌入耳朵來,“啾啾,啾啾,對不起,我剛才在洗頭……你……”唐啁的心跳複蘇,仍然在哽咽,出不了聲。“啾啾……”施辭急聲道,“你在……”“哎,你哭什麼,我問你住哪棟而已?是不是跟家裡人吵架了?”身旁的保安還在問她,他的聲音不小,而施辭明顯也聽到了,她吸了一口氣,似乎不敢置信地問:“啾啾,你在我這裡?你在樓下?”唐啁哽咽地從喉嚨裡“嗯”了一聲。“你把電話給那個人,我來跟他說。”混亂的幾分鐘後,唐啁回到了施辭的樓下,等着她下來。夜色枯寂,細雪幽幽,她的期待混合着惶然,怕其如這雪,未及地面已消失。唐啁沒有看那扇玻璃門,隻是内裡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她下意識地轉過去,果然看見了熟悉的身影。施辭跑了出來,她頭發披在肩上,穿着白色的家居服,疾步匆匆。眸光直直地望過來,擡手刷卡,拉開玻璃門,風和雪裹住了她的發絲,她擡手撩開。唐啁看着她,還來不及眨眼,她已經來到了自己的面前。唐啁嘴唇略動了動,施辭呼吸急促,兩人隔着飄舞的雪點對視,誰也沒有說話。唐啁低頭,看見了施辭腳下的室内拖鞋。淺色的,沾了地面的混着泥土的雪。她擡眼去看施辭,施辭抿了下唇,眼睛也紅了起來。很短的時間,卻漫長的無法呼吸。唐啁本來已經冷得全身都沒知覺了,隻剩那顆心還在倉皇劇烈跳動,她有點受不了,艱難地牽動了下唇角,施辭肩膀顫了一下,伸手就拉住了她,“啾啾。”唐啁的手冰冷,施辭微熱的體溫捂住了好幾秒,她才顫了一下。施辭咬了下唇,痛意從她的心狠狠地擴散開來,她緊緊地攥住唐啁的手,拉着她走,“先到家裡去。”唐啁被她拉着走,恍恍惚惚的,一時看她的臉,一時看她拉着自己的手,一時看着她腳下的拖鞋,直到進了玻璃門,她才反應過來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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