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不是太明白汪孚林的話,可稱贊葉明月的意思,她總算還是聽懂了,頓時嘴角一彎高興得很。至于汪小秀才老氣橫秋地評判小姐應該嫁什麼樣的人,她完全沒放在心上,反正回頭夫人到了,老爺有人駕馭了,這些事他們會去操心的。此時此刻,先頭那些小小的郁悶全都被她抛到了九霄雲外,當下一路走一路饒有興緻地和汪孚林聊天,而汪孚林也樂得用這種方式消磨時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兩人終于發現,一路上幾乎看厭的樹叢和雜草漸漸稀疏,腳下那條小路通向何處,亦是終于不再撲朔迷離。因為在兩個轉折後的盡頭,分明是一條頗為平整的道路!這時候,汪孚林頓時大喜過望。他連忙快走幾步,可就在剛走到轉彎處時,他隻覺一道黑影突然從眼前迅速竄了過去,随即隻聽一聲小心,吓得他腳下猛地一打滑,連忙下意識地伸出手,胡亂往旁邊山壁上一棵小樹伸出的一根枝頭一抓,總算堪堪站穩。正當他慶幸自己避免了摔一個四仰八叉的命運,就隻覺得臉龐依稀一道勁風閃過,之前曾經在汪道昆松園之中見識過的那道銀光從身畔掠過,徑直往前方一處草叢中射了過去。汪孚林瞪大眼睛朝那草叢中看了過去,可足足好一會兒,卻是半點動靜都沒有。他納悶地扭頭看了小北一眼,就隻見小丫頭喜滋滋地沖上前去,到了那草叢跟前用手扒拉了兩下,随即就轉過身來,手中提着一隻長耳朵的熟悉生物。是一隻肥得猶如小豬似的……野兔!“我眼力不錯吧?”面對這話,汪孚林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何止眼力不錯,眼力簡直太好了,這一飛刀直取活物,簡直是神準頭……可一面大叫小心,一面突然動用這種暗器,害得我剛剛還以為是有陷阱有埋伏!眼看小丫頭四處張望,不消一會兒便折下一根柳條,三下五除二把戰利品給捆了個嚴嚴實實,他便沒好氣地松開手繼續往前走去。可才走兩步,他就停了下來,目光不善地往自己腳上看去。不會這麼倒黴吧?小北收拾好獵物趕過來時,就隻見汪孚林正低頭看着地面,她有些納悶地上前輕輕推了他一下,就隻聽到人深深歎了一口氣。“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倒好,随手一飛镖就能打到一隻兔子,可就是你這聲小心,我剛剛腳下一滑,就把腳崴了!”小北聽到最後,本已經撲哧一笑,可意識到那咬牙切齒的語氣,她登時又有些不好意思,隻能咳嗽了一聲說:“沒事沒事,我扶着你走。”又不是你倒黴,而且都是你惹的禍,你當然說沒事!眼見小丫頭一本正經上來攙扶自己走,可眉梢眼角的笑意卻根本掩飾不住,汪孚林瞅着其臂彎裡挂的那隻野兔,忍不住覺得自己點太背了。可他就這麼多看了那隻野兔幾眼,耳畔偏偏又傳來了一句話。“見者有份,回頭我分你一半就是了,我可沒那麼小氣!無論是炖還是煮,或者炒來吃,絕對都美味!”這一次,汪孚林終于完全确定了,如果他對葉明月隻是純粹的欣賞,那麼對這小丫頭,他就是純粹的摸不着頭腦!這小丫頭是跳躍式思維,想什麼幹什麼别人根本摸不透!你恨過你爹嗎“喂,你到底能不能走啊,再這麼下去,我們日落的時候也進不了潮水門!”“你以為我想?腳一落地就痛,誰讓你突然一驚一乍亂叫不說,關鍵時刻也不上來扶我一把,居然就惦記那隻死兔子!”“誰知道你會這麼倒黴?要不,咱們停一停,看看能不能攔下一輛馬車?”“連過路的人影都不見一個,哪來的車?”雖說走在大路上,旁邊有人攙扶着,勉強能夠一瘸一拐往前走,但那速度實在是不敢恭維,還得分心和人鬥嘴,汪孚林隻覺今天實在是倒黴透了。就在這時候,他聽到耳畔傳來了小北那嗔怒的聲音:“算我錯了還不行嗎?大不了我背你!”汪孚林側頭看一眼旁邊這小丫頭,用手比劃了一下身高之後,他就搖頭道:“别開玩笑了!你又不是大力士,回頭兩人一塊摔,那時候誰都走不了。”“你可别小看我!”小北狠狠瞪了汪孚林一眼,松開攙扶他的手,把那隻死透了的野兔往汪孚林手裡一塞,繼而就走到他前頭,稍稍蹲下了身,“我可警告你,别動歪腦筋,也别動手動腳,否則你現在瘸着腿可打不過我!”我就是腿腳靈便,那也未必打得過你!汪孚林暗自腹诽,原本還想拒絕這實在不太靠譜的好意,可在小北回過頭來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下,他隻好無奈聽從。等到這個逞強的小丫頭搖搖晃晃把自己背起來,邁着那實在說不上多穩當的步子往前走,他隻覺得心裡七上八下,生怕小北一個踉跄,兩人全都得摔路旁溝裡去。然而,雖說他能夠清清楚楚聽到小丫頭的粗重喘氣聲,一步步也走得很吃力,可她一口氣竟是堅持了下來,無論他怎麼說都不肯放下他休息。“喂,别不說話,這樣悶頭走路很累的知不知道?你不是讀書人嗎,背個什麼詩詞歌賦解悶都好!”汪孚林正在左顧右盼,看看是否能碰到過路行人,這樣出幾個錢讓人幫個忙,無論坐順風車還是雇個人背一程,總比繼續折騰這未成年小丫頭來得心安理得。可這時候聽到小北開口,他頓時哭笑不得:“詩詞歌賦能解什麼悶?難不成你讓我背,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呸呸呸……這次就是因為那條山溪飛流直下三千尺,于是把路給毀了,太不吉利了!”哪怕如今已經不是大中午的時候了,天氣也還算涼爽,可小北背着汪小秀才走了這麼一程路,已經是滿頭大汗,偏偏還騰不出手來擦。她費勁地把人往上頭提了提,突然靈機一動說,“上次你還在小姐和我面前唱過歌呢,那首什麼水調歌頭,還有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怪裡怪氣,卻又挺好聽的,再唱來聽聽?”汪孚林頓時臉拉長了,要是早知道醉酒後居然會這麼肆無忌憚,丢臉丢大發了,他絕對不會亂喝酒。他剛想說我又不是賣唱的,突然心中一動,也不知道哪來的沖動,竟是扯開喉嚨唱道:“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小北給這粗犷的聲音和歌詞一吓,險些把背上人直接給丢了,等聽到“該出手時就出手啊,路見不平一聲吼”,她的臉上才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等到那曲調一遍遍重複,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出去多少步,幾粒水珠從她臉頰上滾落,掉到了泥地上,竟分辨不出是汗珠還是淚珠。一直等到汪孚林這一首荒腔走闆亂七八糟的歌唱完,她方才壓下那種心裡說不出的感覺,輕哼嘲笑道:“這都是什麼歌,你從哪學的,難聽死了!”“比起水調歌頭,還有那首小芳,這首歌當然難聽。”汪孚林聳了聳肩,懶洋洋地說道,“可這并不妨礙每個男人心裡都有一個行俠仗義的夢!”“你也有?”“那當然,否則有些閑事我幹嘛要管?跟着我那位族伯南明先生跑去鄖陽,過一下巡撫侄兒狐假虎威的瘾不是很好?”“原來你的願望就是當個纨绔,真不害臊!”走着走着,說着說着,雖然腰酸背痛,腿腳酸軟,可眼看那邊城池的輪廓漸漸映入眼簾,小北隻覺得全身又有了勁。最重要的是,背上的人雖說很重,很煩,可在她軟磨硬泡下哼出的那些曲調,卻和如今這些咿咿呀呀的唱詞不同,别有一番滋味。那個曾經富麗堂皇的家轟然崩塌之後,她的記憶便是颠沛流離,兒時坐在父親膝頭學會的那些詩詞歌賦,早已鎖在記憶最深處,剛剛她也不過順應汪孚林的秀才身份才那麼要求的,眼下耳邊的這些曲調,那些成文不成文的歌詞,反而更合她的胃口。更重要的是,汪孚林并不像有些人那樣,表面上看起來對她笑容滿面,客客氣氣,實則心裡頭轉着其他亂七八糟的念頭。否則,今天哪怕是葉明月那樣說,她也不會離開福聖寺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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