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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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彤沉默地拍打着樂姗的背，無聲地安撫，不知道過了多久，樂姗漸漸止住抽泣。&ldo;妹子，你聽我說。&rdo;曉彤握着樂姗的雙肩，讓依偎在自己懷裡的樂姗坐直，盯着她紅紅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ldo;昨晚我相公同意教我學字，如果你不嫌棄，那麼我來教你可好？&rdo;樂姗愣了愣，曉彤看出她眼底的掙紮。但是最終，樂姗還是緩緩地搖搖頭。勉強笑了笑，樂姗低頭拭淚，&ldo;他不願意，我還能如何呢？&rdo;&ldo;他不願意是他的事情，你想學為什麼不去學？聽他的幹什麼！&rdo;曉彤怒氣沖沖地脫口而出。樂姗自嘲地笑笑，&ldo;姐姐，你在說什麼啊，做我們女人的，不聽自己相公的話，還要聽誰的話呢？&rdo;曉彤張口結舌，怒火頓時一下子熄滅，隻剩下無限地無奈。她看着樂姗，露出同樣自嘲的笑容，&ldo;是啊，既嫁從夫，以夫為天麼……&rdo;身為女子就是應當這樣做，但是……為什麼？從小就被告訴必須這樣做，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妻子必須聽從丈夫？為什麼女子必須聽從男子？為什麼男子能讀書識字而女子不能？為什麼即使男子說的不對女子也不能反駁？從未對此有過任何疑惑的曉彤，在這一刻真的迷茫了。&ldo;姐姐，你的命真好……&rdo;輕輕握住曉彤的手，樂姗真心羨慕地說道。&ldo;是啊……我的命……真好……&rdo;曉彤回握住樂姗，笑了笑。因為她的相公同意她識字，所以她命真好值得羨慕……因為她的相公不打她不罵她，所以她命真好值得羨慕……因為她嫁給了一個開明的相公，所以她命真好值得羨慕……曉彤忽然覺得有點想笑，諷刺地想笑……&ldo;今天上的戲劇欣賞課，真他媽的郁悶死我了！&rdo;将書甩到桌子上，往躺椅上一倒，咬牙切齒地說。&ldo;咋了？&rdo;胖子斜眼，口氣不鹹不淡。&ldo;看了一部戲劇，裡面的女主角讓我真想把她揪出來拍死！你說她就不會反抗一下？反抗一下死也死得痛快，總比被這樣硬生生把自己郁悶死強吧？！男人說啥就是啥，丈夫娶個小老婆還要親自幫他張羅，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吞，看着真他媽的不順眼！&rdo;義憤填膺地拍着椅子的扶手，&ldo;要是我是那個女人，我早就二話不說沖上去把他揍個半死然後休夫了！封建禮教害人啊，從小就洗腦，好好一孩子硬生生給洗腦洗成腦殘，連反抗二字都不會寫，隻會受人欺壓！&rdo;&ldo;哎~這就是古代逆來順受可憐可愛的妹妹啊……&rdo;胖子一臉垂涎狀，&ldo;你說現在咋就沒有這樣的女人？&rdo;&ldo;你想要一個？&rdo;口氣有點陰冷。&ldo;你說，以前男人在家裡呼風喚雨，女人半個都不敢說個&lso;不&rso;字，現在呢？現在連&lso;妻管嚴&rso;都成了熱門了，宿舍一哥們整天被老婆呼來喝去的，一點他媽的男子氣概都沒有！&rdo;胖子搖頭歎息，&ldo;你說我怎麼就沒生到那個好時候呢？&rdo;&ldo;你想去？好啊，沒問題啊！&rdo;嘿嘿冷笑着站起身，步步逼近胖子。&ldo;喂！你要幹什麼！&rdo;胖子警惕地瞪眼。&ldo;我殺了你好讓你投胎去古代找妹妹！&rdo;四、鄉情野趣在莫懷淵的教導下，曉彤的進步很快，當然，其中很大程度都要歸功于曉彤頭腦裡莫名其妙的錯别字與模糊的知識。在曉彤看來，很多的字其實都是組合起來的，比如&ldo;懷&rdo;，将一邊的偏旁換掉就變成&ldo;壞&rdo;，曉彤就可以輕易從自己頭腦中的錯别字裡找出這個字，&ldo;壞&rdo;。用這樣的方法，曉彤很快可以七七八八地猜出很多字來。莫懷淵一直誇曉彤聰慧，很多東西隻要一點就能明白，而且能夠舉一反三。其實，并不是曉彤聰慧，而是有些莫懷淵講授的内容，曉彤總是有種熟悉感，就好像是自己以前在那裡學過一樣，自然很快就能掌握，況且曉彤沒有學過的那些内容，也并不艱澀，莫懷淵體諒到曉彤隻是初學，并沒有教她很深奧的知識。現在，曉彤每天裡最期盼的時光就是自己相公晚上回到家吃完飯後，自己與他一同渡過的半個時辰。莫懷淵會教她認字，給她講述書上的東西。直到現在，每當曉彤回想起上次在講述《詩經?國風?周南》裡《關雎》的時候，莫懷淵帶着笑意看着曉彤吟誦&ldo;窈窕淑女，君子好逑&rdo;的情景，仍舊羞澀地滿面通紅。曉彤喜歡聽莫懷淵用低沉悅耳的聲音誦讀詩歌，每當此刻，曉彤就會心頭如小鹿一樣亂撞。有時候私塾下學比較早，莫懷淵就會帶着她去村邊的小溪，拿着一本詩詞，在溪邊散步，或者在河岸邊席地而坐，一個生動地講述，一個安靜地傾聽。每次，溪邊浣衣的少女們都會對曉彤投來豔羨的目光，而曉彤總會幸福地一塌糊塗。和平淡然的美景，莫懷淵俊美的容顔，每每都讓曉彤看得呆了，直到莫懷淵笑着用手在她眼前晃晃，她才惶然移開視線，努力忽略自己相公揶揄的目光與愉悅的笑聲。随着曉彤的學習，她與莫懷淵兩人之間的關系明顯不同了，她開始在莫懷淵的幫助下自己找幾本簡單的志怪小說來看，然後拿不懂的地方去問莫懷淵。雖然曉彤總是問一些讓他哭笑不得的問題，但是莫懷淵還是一一耐心回答。當然，有時候莫懷淵也會用文绉绉的話來揶揄曉彤，大體能猜到是什麼意思的曉彤不再隻是像以前一樣迷茫地傻笑，大多時候會詳怒地轉身，甚至有時候會反駁回去。每一天的日子都讓曉彤雀躍心動，曉彤從來沒有感覺到生活是這樣美好，自己的相公是如此的卓越，如此的英俊潇灑。她注視着他每一個舉動，不像是以前一樣小心翼翼的，而是帶着感情去注視。相公的每一個表情都那樣好看，每一個動作都那樣優雅，每一段話語都那樣睿智……樂姗對曉彤說，她變得更好看了，更溫柔了，也更喜歡笑了，經常無緣無故的傻笑。曉彤知道，每當那個時候，自己肯定是想到了自己的相公。曉彤覺得，自己一定是戀愛了。就像是《詩經》上描寫的美麗愛情，年輕的貌美女子與英俊男子相遇，相識，相知，墜入愛河。一句一句美麗的詩句，就像是甜蜜的愛情，深深打動着曉彤的心。曉彤戀愛了，愛上了自己的相公，曉彤每天都幸福地恨不能時時刻刻都笑出來。隻可惜，幸福的生活不久就要結束了，莫懷淵要上京參加會試。會試是在二月份，等待發榜之後如果高中會參加三月的殿試，即使他們住的村莊離京城并不遠，但是算上來去的路途時間，也要三個多月不能見面。離别在即，曉彤的情緒開始低落下來，也許戀上之後情緒就隻能随着那個人而波動。曉彤的消沉莫懷淵看在眼裡，也沒辦法勸說，隻是在辭掉私塾的夫子之後，用更多的時間來陪伴曉彤。相公的體貼溫柔曉彤看在眼裡，感動在心裡。她知道自己的相公現在需要時間來複習考試，自己這樣純粹隻能是拖他的後退，但是曉彤沒有辦法強迫自己開口讓相公不要理她，去好好讀書。莫懷淵出發的最後一天傍晚，兩人在溪邊散步，莫懷淵講到了《詩經》裡的《氓》。這是一首悲傷的愛情故事，女子與男子相愛，卻在婚後被男子抛棄，曉彤細細咀嚼回味，心下黯然。不由地擡頭看着一邊的莫懷淵，曉彤忍不住想，他會不會也這樣呢？不，他不會這樣做。他是自己的相公，他心疼自己，愛護自己，他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曉彤對自己說。但是……如果他真的做了呢？自己應該怎麼辦？詩歌中的女子又是怎麼做的呢？&ldo;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rdo;（誓言是真摯誠懇的，沒想到你會變心。你違背誓言，不念舊情，那就算了吧！）這一句話模模糊糊，曉彤忍不住開始猜測她會怎麼做，被丈夫背叛抛棄的她到底會做什麼？&ldo;你覺得，這個故事的結局是什麼？&rdo;莫懷淵忽然問道。曉彤吓了一跳，睜大眼睛看着夕陽餘晖下莫懷淵的面容，&ldo;你呢？你覺得呢？&rdo;她反問。&ldo;我覺得？&rdo;莫懷淵想了想，輕笑，&ldo;她大概也是沒有辦法吧？她沒有能力挽回一切，補救一切，她隻能忍受。&lso;亦已焉哉&rso;，大概是很無奈的歎息吧……&rdo;曉彤聽着莫懷淵淡淡的話，心裡狠狠地揪了一下，一種壓抑的怒火悄悄蔓延，&ldo;錯的是那個男子不是嗎？&rdo;&ldo;你不要生氣。&rdo;莫懷淵柔聲安慰道，&ldo;違背誓言對自己的妻&lso;至于暴&rso;是他的不對。&rdo;&ldo;施暴的确是不對，但是&lso;士也罔極，二三其德&rso;難道就沒錯嗎？&rdo;曉彤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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