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HR經理讨論辭職的時候,甯果微眼前是今早的李唯模樣。可能就在幾年前的某一天,李唯也是帶着同樣驕傲和理所當然的情緒辭職的吧?
下午在會議室甯果微一句也聽不懂陳光浩的培訓時,她想到中學時的李唯。李唯肯定能聽懂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甯果微中學就最讨厭數學和化學,她覺得那是世界上最無聊的學科。她放學就跟到李唯家去寫作業,不,是為了抄作業。甯果微會躺倒在李唯家的地闆上,撒嬌說自己在化學題面前像四腳朝天的金龜子一般無能為力。
李唯就揉捏着甯果微的招風耳---的耳垂,溫柔地說,“你不是聽不懂,你根本就是不肯聽。”然後笑着把金龜子翻過身來,給她講解一番,或者直接抄答案。
甯果微最了解李唯。李唯不顯山不露水不冒尖,性情散淡,但她才是全班最聰明的學生。常不聽課,不是上課偷偷看小說,就是趴着桌上塗鴉,但她卻輕松能懂。高考前李唯都保證晚上10點睡覺。最後李唯以高分考進武大。
李唯回家帶孩子!簡直荒謬。簡直暴殄天物。
不應該繼續想李唯,甯果微的頭突突地跳着疼起來。
甯果微換了個姿勢,身體往椅背上靠了靠,眯起眼睛,視線落在桌面上的一個小相框。那是一幅小畫,一幅深深淺淺的咖啡色小畫,是一個高挑女人的剪影畫,一個腳步匆匆的都市麗人。
甯果微看了一眼已經冷掉的咖啡,右嘴角翹起來微微笑了一下。
她抓起手機,給童鳴飛發了條短信:“今晚?”
陳光浩在辦公室裡眉飛色舞,絮絮叨叨,他本想擺出一副凱旋的姿态,但是他的絮叨根本無法維持這個美好的形象設計。
然而大家此刻都原諒了陳光浩語言表達上的缺陷,因為恰恰是他的這個缺點,給了他們目前最恐懼的敵人一悶棍。那個敵人就是甯果微。
他們并不了解這個女人,他們隻見過她很少的幾次面。有些人甚至都沒有見過甯果微。恐懼是源于不了解,源于她所代表的強大而且對立的立場。
私下裡,大家感覺,所謂負責并購整合的總經理的别稱,就叫劊子手,或者,屠夫。大家不自覺地把自己比作了待宰的羔羊。
然而,羔羊也是有情緒的,他們不僅會恐懼,還會掙紮,還會心存僥幸,還會抱團壯膽,苦中取樂。。。。。。
“哈哈,要是你們能看到她擡起頭來兩眼通紅的樣子,那才好玩呢。我肯定,她一句也沒有聽懂。。。。。。”陳光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這樣描述了。
大家又一次十分解氣地哄笑起來。
别以為陳光浩真的得意忘形了,他沒有。他無論重複多少遍這個精彩瞬間,他都沒有忘記掩藏了甯果微最後給他的那個下馬威。
程桉站在一旁聽大家的熱鬧。她的心情載沉載浮,很難用好或者壞來描述。派陳光浩出馬是她耍的小伎倆,現在卻體會不到得逞後的快感。
她掩飾了自己的情緒,她的身份不适合表現出任何陰暗心理。
“散了,大家都去繼續做事吧。”程桉最終還是決定停止這場凱旋儀式。她扭身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程桉看了一眼辦公桌面上的台曆,還停留在5月,她忙得忘記翻頁了。程桉伸手翻到下一頁。6月,已經6月份了!還剩下7個月的時間。
程桉皺起眉頭,無奈地倒計時。
7個月,這是DK公司logo的生存時間,而他們---公司的員工,下周就要撤離這間辦公室,她們馬上要過上寄人籬下的生活。程桉連獨立的辦公室也沒有,屈辱。
普裡默公司一向講求效率,普裡默培養出來的甯果微自然是高效能人,她用很短的時間就準備好了全國各個辦公室的接收工作。
程桉盯着台曆右下角公司的logo,那個頗有科技含義的圖标,她曾經非常引以為傲的藍色圖标,在7個月後就不會出現在台曆上,根本不會出現在任何新東西上,比如産品、資料、目錄、禮品,等等。DK公司事實上已經不存在了,這個Logo已經成為曆史。
程桉心裡難過。她對DK公司很有感情,。她是一個長情的人,她在這裡已經工作了20年,從底層一步一步做到中國部的總經理。
現在DK被收購了,雖然說,被收購并不是破産,不是消亡。但是對程桉來說,DK被一隻怪獸吞噬了,跟死掉沒有差别。
普裡默公司對于華爾街來說,是一個傳奇,是一個明星企業。而在一些企業家眼中,普裡默不是什麼傳奇,而是一個怪胎,一隻怪獸。
普裡默觊觎DK好幾年了,試圖收購,都被DK拒絕。DK甯願賣給其它公司,也不願意賣給普裡默。因為普裡默實在是臭名昭著且令人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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