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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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趙平桢在臨安的第一個月裡每天除了上朝的時候，私底下見到秦小樓的時間簡直屈指可數，邀約三番兩次遭到拒絕。秦小樓倒不是有意躲着趙平桢，隻不過是陪着秦程雪，秦程雪不想讓他去他便不去。到了後來趙平桢難免有點火大，找了個日子在秦小樓從辦完工從戶部回府的路上把他攔了下來。他不由分說鑽進秦小樓的轎子，命轎夫們放下轎子離開，于是轎子被停在大路中央，被周圍好事的百姓們圍了一圈，卻又都不敢靠近，叽叽喳喳地對着轎子指指點點。一片簾子把趙平桢和秦小樓與周遭喧嚣的世界隔絕開，任外面如何嘈雜，對趙平桢全無損害。他捏着秦小樓的下巴冷冷道：&ldo;我以為你是聰明人。&rdo;秦小樓很平靜地看着他：&ldo;如果程雪能康複，我情願我不是甚麼聰明人。&rdo;趙平桢對此無動于衷：&ldo;那是你自己選的。你當年選擇入士而不是和他去山林隐居，就該料到今日的結果。如今又來僞善地裝什麼好哥哥？&rdo;秦小樓沉默了一會兒，竟是笑了：&ldo;是，我是僞善，程雪有此一劫也是我造的孽，業報卻還到了他身上。那又如何？我這二十幾年待他不好。他如今命不久矣，我惟願這兩三年裡令他過的順心些罷了。&rdo;趙平桢捏着他下颌的手愈發用力了：&ldo;他順心，我不順心，你又當如何？&rdo;秦小樓看着他不說話。趙平桢哼了一聲，甩袖出轎，道：&ldo;我給你一天時間想明白！你便是順着他的心，閻王也不會因此多增他兩年陽壽；你若是不順着我的心，你這九年來的努力都将付水東流！我明日酉時在府裡等着你，你來或不來，便是你給我的答案。&rdo;說罷徑自揚長而去。被趙平桢驅走的轎夫戰戰兢兢等了好一會兒才敢回到轎子旁，然而轎子裡的人并沒有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發怒，隻是平靜地問道：&ldo;還不走？&rdo;轎夫們這才恍然大悟，連忙起轎，在群衆們的指點聲中倉皇而去。翌日酉時，瑞王府，秦小樓如期而至。趙平桢在院子裡擺了張桌子，桌上放着幾壇小酒和兩個杯子，倒是賞月飲酒的好風光。他見秦小樓翩然走近，絲毫不驚訝，仿佛早就料準了秦小樓一定回來。他慈眉善目地為秦小樓斟了一壺酒，全沒有前一日的咄咄逼人之态：&ldo;你來了。&rdo;秦小樓應了一聲，接過他手裡的酒一飲而盡。趙平桢笑盈盈地看着他：&ldo;我在臨安也不過能再待上一個月罷了。過了這一個月，我回平城，你留在京城，山高水長的，我也管不到你。&rdo;秦小樓原本還有些擔心趙平桢一怒之下會把他帶回平城，那就會令他萬分為難。其實早在金兵敗勢初顯之際趙平桢就已經開始在京城裡給秦小樓疏通關系，準備打完了仗就把秦小樓調回京城。就算沒有秦程雪的事秦小樓原本也是要回臨安做京官的，因為他的最終目的是王丞相。從軍出征一來是為國，二來也是為私。如果留在京中為官，升的慢，威信也不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撼動王相的位置，而出征無疑是個建功立業快速的渠道。趙平桢為秦小樓做的事秦小樓心裡其實都知道，包括他一回京戶部侍郎就落馬，也是趙平桢早就安排好的，隻不過提前施行計劃罷了。可秦小樓一直都裝作不知道。趙平桢為他做的超過了他的預想，于是他就開始裝傻。秦小樓回敬了趙平桢一杯酒：&ldo;山再高，水再長，我與貞卿亦共戴一天一日一月，又怎麼逃得出你的手心？&rdo;然而這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兩人手裡的酒水各映了一輪圓月。所以這世界的日月天并不是隻有一個的。趙平桢呵呵笑道：&ldo;我怎不知，你何時在我手心裡？&rdo;秦小樓為兩盞斟滿酒，輕輕一撞他的酒盞，半真半假地歎息道：&ldo;從雪中攔轎那日起，我今生今世都已賠了。&rdo;趙平桢手一晃，盞中酒水驟然灑了一半。他眸色猛地一沉，将杯盞丢到一旁，一把将秦小樓拉到自己懷裡。秦小樓措不及防，手裡的酒亦灑了一半。趙平桢嘴唇一張一合，隐隐是要說什麼的樣子，卻過了很久也沒發出一個字的聲來。他捏緊了秦小樓的胳膊，極端痛苦又隐忍地說道：&ldo;秦小樓，明棟，你不要招我。&rdo;秦小樓被他吓了一跳，隻覺他手燙的厲害，隔着衣服幾乎要将自己的胳膊燙傷。他湊得這麼近了才發現趙平桢的臉紅得厲害，連眼睛都布滿了血絲，竟是一副醉态。原來在秦小樓到來之前，趙平桢已喝了不少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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