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淅淅瀝瀝地下着雨,街巷裡的人應該不多。在家裡待得時間太久了,有些煩悶,有鄭安國守着院子,想來不會有什麼疏漏,她就打着雨傘到巷子裡溜達。
轉着轉着就走到了偏僻的巷子裡,幾棵紫薇花樹開得正好。附近不少民國老宅的園子都荒廢了,牆壁的磚都被扒了用作建屋子,雖然荒草叢生卻别有一番景緻。
走到一處破園子裡,花叢中隐隐有一團身影蜷縮在裡面。
“追,你們幾個去那幾條巷子搜,我帶人從這裡過去搜。”
穿着軍裝、戴着紅袖章的人迎面走過來,看到打着雨傘靠着破園子讓路的張瑞,大聲問道:“看到有人過去沒?一個女逃犯!”
“沒有,我剛拐進巷子裡。”張瑞故作驚慌失措地回答道。
“你們去那邊找,一定要抓住她!不然我們都沒辦法交代!”
“她會不會回家了?她家裡不是還有個傻弟弟?”
“走,去田家盯着。”
等那些人走遠了,張瑞依然站在園子外沒有動,田美娜哆哆嗦嗦地從花叢裡爬出來,“你早就看到我了,為什麼不告訴他們?”
“不為什麼……”
張瑞看着渾身濕漉漉的田美娜,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美麗動人,她狼狽不堪地站在那裡,臉上浮現着一抹慘然。
“呵……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我說過跟你不熟,你怎麼樣,與我何幹?”
“我是有錯,可是劉正光就沒有錯嘛?他騙了我的身子,卻誣陷我,害我在牛棚裡受盡屈辱,所有的過錯都要我來承擔?憑什麼?”
張瑞看着蜷縮在雜草間嗚咽的田美娜,沒有說話。
“白天我要被批鬥被遊街,晚上還要被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欺負……我是破鞋,他們這些人又是什麼?”
“一邊嘴裡罵着我髒,我下賤,晚上卻來找我這個破鞋,哈哈哈……這是什麼世道?”
“你有什麼打算?”
“我對不起媽媽,我隻想看一眼弟弟……我沒什麼臉活下去了……”
“他們就在你家附近等着……”
“我已經走投無路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劉阿婆一直在照顧你弟弟……”
“用不着她假好心!她什麼都知道,就是她害了我!”
“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你,好自為之吧!”
張瑞從口袋裡掏出30塊錢和一些糧票塞到她的手裡,扭頭離開了。
田美娜握着手裡的錢淚如雨下,如果她聽了媽媽的話去下鄉,或許就不會有今天了。
劉正光!還有那些欺負她的人,她不能活着,那麼大家就都不用活了!
張瑞打着傘剛到院子裡,就聞到一股糊味,她跑進廚房一看,鄭安國正在濃煙中炒菜……
“鄭團長,咱倆是不是有仇啊?”
“這話怎麼說的?我這不是看你辛苦,幫你做晚飯嘛!”
“你吃過自己做的飯嗎?”
“沒……沒有……”
“你做過飯嗎?”
“做過,你受傷那次,我和劉濤一起做過?怎麼樣,熟了吧?”
“鄭團長,菜糊了……你記得不能浪費糧食,把它全都吃掉啊!”
“哎呦,我的土豆!”
鄭安國七手八腳地把菜盛出來端到八仙桌上,張瑞雙手交叉盯着桌上黑乎乎的土豆條——
“鄭團長,吃吧!可不能浪費東西啊!”
“賣相不好,味道應該還不錯!”
鄭安國夾了一筷子土豆放進嘴裡,表情格外的精彩,都炒糊了,咋還是生的?可是為了面子,他還是整個咽進了肚子裡。
“還行……”
“那你慢點兒吃啊!記得把鍋刷幹淨!”
張瑞沒再搭理他,從櫃子裡取出奶粉,沖了一杯牛奶,又取了一罐餅幹坐在桌前吃着。
對面的鄭安國苦大仇深地夾着盤子裡的菜往嘴裡塞,這算啥?他出任務的時候啥沒吃過?
張瑞喝完牛奶,把餅幹桶往前一推:“櫃子裡有東西吃,吃完收拾幹淨啊!”她起身上了樓梯,回房間裡看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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