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采禮由多铎親自送達,睿親王夫婦作為绮蕾的義父母,封賞饽饽桌一百張、酒筵桌一百席、羊一百一十九隻、酒一百瓶。納采宴由内務府禦茶膳房預備,其風光隆重幾乎可與王爺納福晉相媲美,隻略遜于大汗娶大妃。
到了進宮前夕,大汗的第二次封賞又到了,乃是黃金一百兩、白銀五千兩、金銀茶筒各一具、緞五百匹、布一千匹、并冬夏朝衣、貂裘馬匹甲胄弓箭等等,不勝枚數。
王妃樂得合不攏嘴,面對着耀眼生花的錦袍玉帶,幾乎熱淚盈眶,不住口地說:“大汗太恩寵了,這麼厚的封賞,睿親王府怎麼當得起呀?绮蕾既是我義女,那我們的嫁妝可也不能省減了。”夜以繼日地,将一張嫁妝單子改了又改,填了又填,又拿給丈夫過目。
然而多爾衮隻是不在意,說:“宮裡面什麼沒有,要你這樣熱心幫她準備。再說也未必用得上。”
王妃不以為然:“宮裡有是宮裡的,绮蕾的嫁妝轎子畢竟是從我們睿親王府裡擡出去的,可不能太寒酸了,叫人看着笑話。”又拿去向绮蕾炫耀。
绮蕾住的後花園已經裝飾一新,不僅起先的藥镗碾盞一概不見,就連琵琶舞衣也都收起,布置成通常王府格格的閨閣。連丫環仆婦也都換過,挑選了幾個老成知禮節的,每日監督指導绮蕾宮中禮儀。王妃甚至特意将自己的貼身丫環烏蘭派到後花園來聽差,方便兩邊通消息。
至于馮媽媽,早在多爾衮回到盛京的第二天,也就是他确認绮蕾已經出師的當晚,就已經由當初請了她來的王府侍衛多克成親自送走了。關于她的去向,绮蕾一個字也沒有問起。也許她回去杭州了,也許遣回老家了,也許死了,誰知道呢。真相多半是最後一種。但是多爾衮既然沒有提起,绮蕾也就絕不會問。這是他們無言的默契。
王妃送嫁妝單子來的時候,烏蘭正在服侍绮蕾試身。單是夜間穿的寝衣,就有十八件之多,一色的香雲紗衫子,香豔輕柔,益發把绮蕾打扮得花朵兒一般。見王妃進來,烏蘭忙扶起绮蕾,示意行禮問候,口稱“額娘”,叩拜下去。王妃忙忙扶住,喜得贊道:“好個美人兒,難怪大汗嘴裡心裡放不下,我若果然有你這樣一個天仙似的女兒,這一生也不白過了。偏偏嫁進府裡這麼多年,竟是一子半女也沒生下來,雖然王爺嘴裡沒說什麼,心裡難保不怪我。”說着傷起心來。
烏蘭忙勸道:“福晉何必傷心?總是日子還淺,且王爺三天兩頭地上前線,在家的日子終歸不多。這種事原本急不得,況且并沒有人說什麼不好的話。如今福晉已經有了格格這樣一個天仙妃子做女兒,這就是福晉一向積福行善的好人有好報;趕明兒必定生一位小少爺,長大了和王爺一樣,是要立功封爵的。”
第6章睿親王妃成了绮蕾的義母(5)
王妃聽了喜歡,拿帕子拭了淚,取出單子來給绮蕾瞧。绮蕾隻略掃一眼,随口道謝,并不如何看重。烏蘭卻看一行贊一行,又拾起手中正在整理的香雲紗衫子絮絮地說:“這種中原來的絲據說最矜貴不過,每道工藝都是挑選未出嫁的女孩兒來手工制作的,從養蠶、缫絲、紡織、浸染、泥封、曝曬,一匹紗的成就需要整整兩年時間呢,更不要說褂裙的裁剪和鑲繡了。上色也不是用通常的顔料,而是選用野葛莖的汁子泡出來的,在泥漿裡九捶九打,還要日子好,說是必得每年夏至時節的太陽曝曬上幾天,紗質才又輕又軟,早了絲就不夠熟,晚了又返潮,要是趕上這天沒太陽,這一年的準備就算白費了,曬出來的絲便不算上等好絲。說是香雲紗做的衫子,冬暖夏涼,最是惬意的。我們福晉攢了這許多年,統共也沒多少存貨,這次一并拿出來給格格做寝衣,可見福晉對您的心意。”
王妃拍手叫道:“我女兒做了妃子,風風光光地嫁進宮去,别說幾匹紗,就是要我整個王府做陪嫁,也是願意的。隻是你進宮以後,千萬記着家裡,時常回娘家走動的才好。”
聽憑王妃主仆兩人一唱一和地贊美奉承,绮蕾隻是置若罔聞,淡然處之。但是無論她怎麼地從容淡泊,畢竟也要尊旨改稱王妃為額娘,行叩拜之禮。這就已經讓王妃覺得心滿意足了,近一年來受到的所有冷遇都不算一回事。绮蕾冷淡有什麼用,隻要大汗熱情就行了。大汗的熱情讓自己所有的付出都落在了實處,都得回了補償。她現在有了一個汗妃做女兒了,她也就不僅是大汗的弟媳,更是大汗的嶽母了。因此,她忙得比誰都起勁,都盡心。
也正因為這過份的熱心,使她忽視了她的丈夫在這件大事上有異尋常的表現。這件事,本是多爾衮一力促成的,可是在這事到臨頭的時候,他卻忽然猶豫起來。看着人們為了绮蕾的出嫁忙忙碌碌,他覺得惆怅,覺得沉重,覺得不由自己的心悸。
整件事一直在照着他的計劃進行,雖然多铎轉述的大妃提出的約法三章讓他明白宮裡對绮蕾仍然心懷戒備,且無疑給绮蕾的刺殺行動帶來極大不便,但這也是早在他的意料中的。當初不就是擔心绮蕾不能一朝得手,才請來馮媽媽教她成為一個内媚高手的嗎?馮媽媽已經被秘密處死了,雖然绮蕾沒有問,但他想她已經知道事實了。那麼,在這件事上,他們就成了同謀。這使他越發相信她的成熟冷靜甚至可能在自己的猜測之上。以绮蕾的聰明和堅韌,是一定會籠絡住皇太極的心,并且終于找到機會為她,也為自己複仇。
多爾衮并不擔心绮蕾的能力,可是,明天,她真的就要進宮,就要從此屬于皇太極,與自己再不相見了嗎?他養了她整整一年,救了她的命,她應該是他的人才對呀。他怎能舍得将她拱手奉人?
夜深沉,睿親王徘徊在自己的園子裡,徘徊在绮蕾的門外,幾次都想敲門進去,可是進去了,他對她說什麼呢?讓她留下嗎?
現在已經不可能了,已經不是他願意不願意讓她留下,也不是她自己願意不願意為他留下的問題,而是皇太極已經決定了要她明天進宮。那麼,她就必須明天進宮。否則,不但他們要皇太極死的意志要落空,而且他們自己是不是可以保住性命都很難說了。
想到這裡,他真想沖進門去,緊緊地抱住她,哪怕什麼都不說,就隻是抱着她,默默地坐着,一直坐到天明。他忽然想起母親殉葬前夜與代善大貝勒的緊緊相擁,也忽然明白了母親說過的那句奇怪的話,他竟然有些羨慕代善,羨慕母親,他是不可能擁抱绮蕾的,因為绮蕾不是母親,而他也不是大貝勒代善,他們并不相愛。他是悲哀的,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心底裡除了母親之外,竟沒有一個真正愛着的人。從小到大,他的心裡就隻有恨,是恨令他日益堅強,直至成為滿洲第一武士,也是恨讓他千方百計救活绮蕾,栽培她,調教她,好讓她成為幫助自己複仇的一件秘密武器。可是現在他發現,一個隻有恨的人其實是悲哀的,軟弱的,因為他即使可以得到全天下,但是得不到一份真正的愛,那麼天下也就是空的。
他張開雙臂,覺得自己的懷抱空落落的,心裡也空落落的。他知道自己想擁抱绮蕾,如果他可以緊緊地抱住他,那麼自己這一生就是充實的,值得的。可是,他能抱得住誰呢?他的心裡已經被恨充滿,還有什麼位置來安放愛呢?況且,就算他肯把一份愛悄悄藏在心底留給绮蕾,可是绮蕾的心中,為他留了餘地麼?她的心和他的一樣,都是隻有仇恨,隻有報複的呀。
在這個凄寂的月夜,多爾衮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類似于生離死别的奇特情緒。他覺得似乎自己失去了一些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又似乎在期待着一些什麼從來不曾得到過的東西。但是,他不敢細問究竟,因為,就是問明白了,他也是不敢去争取,去挽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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