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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頁(第1頁)

血,鮮紅的,淋漓地,自卓文臉上、身上汩汩地流出來,如雨水披注。黃裳大驚,抱住哭道:“卓文,你怎麼了?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卓文看着她,眼神空洞,苦苦地笑着:“剛才我去黃家救人,被打傷了。我活不久了……”

“不!”黃裳凄厲地叫起來,再次把自己叫醒過來。

又是一個夢!

黃裳一身冷汗,抓住一隻枕頭緊緊抱在懷裡,哭着問自己:“我怎麼辦?怎麼辦?”

忽然有人搖着她的肩叫:“阿裳,醒醒,醒醒,夢見什麼了?”

黃裳迷蒙地睜開眼睛,隻見卓文彎腰站在床前,發梢向下滴着水。她心裡恍惚地很,知道剛才的“醒來”其實還是夢,不過是一個夢醒在另一個夢中罷了。隻是現在,現在自己是醒着的嗎?還是又走進了另一個夢?

卓文用手試試她的額頭,輕呼:“你發燒了。是不是着了涼?天這麼冷,睡覺怎麼被子也不蓋?”

他的手覆在她的額上,冰涼的,那麼,這不是夢了?黃裳撥開他的手,仍然恍惚地問:“你是真的吧?”

卓文在床邊坐下來:“我當然是真的……阿裳,那兩個抗日分子的身份我已經打聽到了,兩個人一個叫胡強,是毛巾廠的工人領袖,另一個叫裴毅,是複旦大學的學生,都是上頭指名要抓的抗日要犯。”

黃裳這次徹底醒了,趕緊爬起,問:“那,你有沒有想好怎麼救他們?”

“救他們?”

“當然了。禍是我惹出來的,我當然得補過,我一定要救他們。你也說了,那裡面還有一個是大學生,他隻是個學生……”

“可他們也是抗日要犯,他們搞暗殺!”卓文歎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如果真是暗殺也罷了,還可以推诿是私人恩怨,偏偏又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進行抗日演說,現場上百隻耳朵聽得清清楚楚,那是無論如何抵賴不掉的。你要我怎麼救他們?”

“你是官呀!你比黃家風職位高,你要救人,總有辦法的。”

“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也把我想得太偉大了。别說把抓進去的人放出來,就是上頭叫我把外面的人抓進去,我不抓都不行。你成天呆在家裡,才經了一兩次事就看得天大,我在江湖上,哪天不和這些人這些事打交道?你别忘了,我也是他們的暗殺對象啊,你現在倒要我去救他們。怎麼救?”

“那……我去。我直接去找黃家風要人。人是我抓起來的,我要要,他不好意思不給。”

“你怎麼這麼天真!”卓文又氣又憐,“政治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你去要,黃家風就會給你嗎?如果他不給,難道你拿着槍強搶不成?那樣不是反而暴露了目标,不但救不了人,還把自己也陷進去了。”

“可是你也救過柯以,還不是什麼事也沒有?”

“那是不同的。柯以有一點社會地位,而且那次他們畢竟沒有抓到柯以抗日的把柄,所以我還說得上話。可是已經讓日本人不滿了,這次的兩個抗日分子,是明明白白地搞暗殺,風聲已洩露出去,上面很快就會到黃家提人的,我要救他們,非拿我的命去換不可。”他逼到黃裳面前來,“如果我救了他們卻犧牲了我自己,阿裳,如果是這樣,你還要不要我救他們?”

“犧牲你?怎麼會?”黃裳驚惶起來,她忽然想起剛才的夢,卓文一身一臉的血,好可怕的夢。她惶惑了,“卓文,不要讓我選擇,我不懂,我不明白的。”

她絕望地說着我不懂,是因為她已經懂得了,她口裡所謂的“英雄”,正是卓文要抓的“要犯”。殺壞人的人是好人,那麼抓好人的人呢?卓文,到底是一個什麼人呀?!

屋裡一層層地暗下來,充滿着雪茄煙的味道。兩人呆在黑影裡,心中轉着一個又一個的念頭,都是久久地不說話。窗外有風經過,吹得通風孔一陣嗚嗚怪叫,仿佛地底冤魂的哭泣。那風中的魂,有多少是死在蔡卓文手下的呢?

黃裳打了一個寒顫。又到冬天了,初識卓文時,也是在這樣的季節,可那是一個晴天,沒有風,隻有霓虹和音樂。他們才隻認識了不到一年嗎?可是她卻覺得已經過了一輩子。

他倚着窗,久久地立着,高大的身材,在屋裡也穿着長大的黑氅,不語不動時,整個人就是一尊古銅雕像,黃裳甚至感覺得到雕像上微冷而斑駁的銅鏽。她想起小時候,北京老宅裡的銅香爐,裡面長年閃着星星點點的香火,可是沒有暖意。大冬天裡她從屋子外面跑進來的時候,看着那星火光,卻總是要上當,忍不住地将手偎在爐上取暖,冷得打顫,卻又濕濕地粘人,拿開手時,有種依戀不舍的意味,仿佛皮膚的一部分已經留在了銅爐表面——他現在就是那香爐了吧?而她這一次,可以向那星香火尋求溫暖嗎?

她這樣恍惚地想着,他卻忽然回過頭來,仍将身子靠在窗框上,微俯着頭,苦澀地沉聲說:“黃裳,将來有一天,我們兩個的名字,都是要載入曆史的。不同的是,你是屬于文學那一頁的,我卻歸入政治。你是被高高懸起的一盞長明燈,我卻是被釘死在冰冷的十字架。”

他的話,有如谶語,讓黃裳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冷顫。

☆、十六、營救與逃亡

黃家風這一向喜事連連,财氣兩旺,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忽然吃了個暗虧,雖然好險保全性命,卻是吓破了膽子,躲在家裡許久不敢出門。有客來訪,也多半以身體欠安為名,閉門不見。

整個黃府花園戒備森嚴,草木皆兵,除了24小時有保安隊巡邏之外,又新請了幾位槍法好又會功夫的保镖守在大書房門口,等閑不放人進出。

這可苦了黃帝,以前同可弟每天朝夕相處還覺得不夠的,如今驟然減少了見面的次數,更談不到單獨相對,心下十分寂寞。雖有黃鐘跑前跑後地逗他開心,他卻隻是郁郁不得志,不久便稱病躺倒了。

然而他那些傷春悲秋的毛病兒是從年頭數到年尾的,尋常家中無事時,或還有人噓寒問暖,如今忙碌一家之主還忙不完,誰還有閑心去問顧他呢?到了後來,就連黃鐘也不耐煩起來,不再把他的發燒咳嗽當成了不起的大事報上去,卻有事沒事地自個兒坐在窗前想心事。

原來,自黃坤結婚後,黃鐘的親事也就被提到日程上來,若不是家風遇刺,隻怕嫁妝都要備辦起來了。黃鐘因此十分苦惱,頗希望黃帝能有片言安慰。

無奈黃帝自小是隻知道取不知道給的,完全想不到除他之外,别人也可以有痛苦,也是需要關心和體貼的。他的長睫毛下的黑沉沉的大眼睛,深邃沉郁,總好像掩抑着掩抑不住的熱情,仿佛随時可以燃燒似的。可是實際上他是一個無情的人,是鎖在冰塊裡的火種,最愛的人永遠是他自己。黃鐘再溫情,也不能不有幾分心灰。

最得意的人倒要算黃乾。

他自從在黃坤的婚宴上見了韓可弟,就暗暗留了心,這段日子,他隻要一有時間就會回到家來,名義上是探父親的病,實則卻是為了找機會同可弟聊天。

在他的交際圈子裡,多的是作風勇敢的留洋才女,和拿腔作勢的大家閨秀,像可弟這樣既清純可愛又堅強獨立的女子,卻是生平罕見。她穿着白色緊領收腰的毛線衫,寬幅的杭棉布百折裙子,袖邊裙角都鑲着一圈藍地壓金線的“燈果邊”,走在花叢中時,風起裙飛,整個人飄然若舉,就像白雲出岫;而當她坐下來,便是供在佛龛上的一盆水仙花,幽香淡遠,清麗逼人。

雖然黃鐘幾次暗示可弟對黃帝已經心有所屬,但黃乾相信,那是因為她識人有限日久生情的緣故,以自己的條件,隻要同可弟多多接觸,不怕不令她改變初衷,芳心另許。

這一日,他又趁家風午睡到外書房找可弟聊天,向她大談海外的種種奇聞怪事、風土人情,問她有沒有心思要到國外去走一回。可弟含笑說:“你是大家裡的少爺,可以到處去留學,我可哪裡有什麼機會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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