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和他的母親一模一樣。傅遠舟回憶起曾經種種微小的細節,竟是那麼契合——沈西顧的母親為丈夫而活,沈西顧本人則将他視為活下去的動力。
沈西顧曾不止一次說過,如果沒了他,他就會死……為什麼當時他竟沒有往遺傳病的方面去想?
是自己對沈西顧的關心不夠嗎?孫醫生隻是去了他家一次,就發現了沈西顧的藥物和診斷書,而他們結識多年,他卻從未見過沈西顧的藥物和診斷書,也沒發現他的狀态有問題。
或許沈西顧是有意瞞着他,否則他應當和他講,可沈西顧為什麼不說,難道是怕他以後會疏遠他?
他怎麼可能是這種人,如果沈西顧早點和他講,他一定會陪着他好好治病,又怎麼會因為這種理由抛棄自己的朋友?
後悔,憤怒,難堪,恐懼,心痛。
傅遠舟的手在顫,他不知道,他竟然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他能更關心沈西顧一些,是不是他就能早些發現真相,也就不會導緻日後一系列悲劇的發生了?
就像是在他臉上狠狠扇了一耳光,他本以為自己足夠了解沈西顧,可其實遠遠不是,他甚至連沈西顧處在病痛的折磨裡都沒能有所察覺。
誠然他後來因為沈西顧遭受了很多痛苦,沈西顧害慘了他,他沒什麼對不起他的,更不欠他的,可是更早之前呢?也許他本來是有機會挽回一切的,但他錯過了。
那時的沈西顧正一點點滑向深淵,他站在上面,對他的墜落無知無覺,終于整片地面崩塌了,他和沈西顧一起跌落下去,還連累了其他人。
“你不用過度擔心,以後你們很少會有見面的機會,他對你做不了什麼。”
孫醫生見他臉色很差,溫聲安撫他道:“你再回家時,不要自己一個人,叫謝臨或虞非陪着你。另外臨時标記的效力會漸漸消散,你的身體恢複得很好,基本不會有信息素殘留的,也可以盡管放心。”
傅遠舟意識恍惚,聽不清她在說什麼,隻是輕輕點頭。忽然他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頓時心裡一緊,聲音幹澀地問:“您覺得沈西顧有沒有……自殺的可能?”
沈西顧的母親如果沒有丈夫在身邊,就會有自殺行為,那沈西顧會不會也……
“……存在這種可能。”
孫醫生歎息道:“我看了他的診斷書,裡面雖然沒有提到他是否有過自殺行為,但他求生意識不強,情緒調控也處于嚴重失靈的狀态。”
“比如他的自殘行為,他的痛覺和普通人是一樣的,也知道失血過多可能會死,但普通人怕死,他卻不怕。”
“在他看來‘失血過多’所導緻的‘死亡’隻是改變了身體的狀态,就像‘吃飯’會讓身體處在‘飽食’狀态,兩者在他眼裡是相同的。”
“所以即使疼痛也沒關系,隻要能夠達到目的就好,至于他的目的……”
是在自我懲罰?
傅遠舟一下子回憶起了沈西顧以前的自殘行為,他被囚禁起來,沈西顧知道他很痛苦,所以用自殘來作為懲罰自己的手段。
他也終于明白了為什麼沈西顧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一個連死都不在意的人自然更不會在意疼痛,隻會将注意力全部傾注給少數特别的存在。
比如說……他。
他就是沈西顧最特别的存在,甚至到了極端病态的程度,沈西顧連自己都不在乎,卻會因為他受到傷害而痛苦,他是打開沈西顧的情感的鑰匙。
沈西顧不想他讨厭他,才會選擇隐瞞自己的病情,就連如今他刻在自己胸口上的傷痕也是,不是“Seven”,而是“遠舟”,因為他對沈西顧說過别叫他“Seven”。
傅遠舟渾身發冷,他不想重蹈覆轍,不僅是要讓他的父母和謝臨他們都平安幸福,其實他也不希望沈西顧出事,他恨沈西顧對他造成的傷害,卻也不想沈西顧自毀,所以這輩子他們形同陌路,相安無事,就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現在……
“我尊重你的隐私,不會過多打聽。”
孫醫生開口說:“不過我需要問問你,你有沒有沈西顧家人的聯系方式,或是他的手機解鎖密碼?他的手機是經過特殊加密處理的,很難打開,聯系不到他的家人來照顧他。”
“……”傅遠舟搖搖頭,他沒有沈西顧父親的聯系方式,就算有,他也知道對方不可能趕過來照顧沈西顧。
沈西顧朋友不少,但都是泛泛之交,上輩子和他關系很近的隻有他,這輩子的沈西顧更是孤零零的獨自一人。
傅遠舟心裡難受極了,很擔心沈西顧可能會自殺,但他不能照顧沈西顧,他不能再加深沈西顧對他的病态依賴了,那樣隻會把他們兩個都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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