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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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吏部來的人又作揖道：&ldo;先恭喜應大人了？回到京中，府内恐怕也該極歡喜的了？&rdo;應蘭風隻得笑道：&ldo;哪裡哪裡，上差一路前來辛苦了，請喝杯茶歇息歇息再去。&rdo;那人便略坐了一坐，又說了許多好聽的言語，叮囑他趕緊安排各色事務，及早啟程，便先回京複命去了。這消息很快地就傳了出去，一時之間各個鎮村都知道了，百姓們雖然極為不舍，然而想到應蘭風回京多半該是升遷的，便都也替他高興，獨獨有一人不僅很不高興，而且十分難過。張珍從父母口中聽聞應蘭風要帶家眷回京，立刻就跑到了縣衙，見了應懷真便叫嚷說：&ldo;要去我也去！&rdo;應懷真見他來的匆忙，又是沒頭沒腦嚷了這句，卻也猜到是為了什麼，一時竟也無話。張珍捉着她的手，道：&ldo;你怎麼不說話？要不我跟着你們一起，不然你就留下好不好？&rdo;應懷真道：&ldo;大元寶，你又胡鬧了。&rdo;抽開手走到一邊去，坐了發呆。張珍着急，忙到她身旁肩并肩地坐了，眼巴巴地看着應懷真，說道：&ldo;我并沒有胡說，我早就說過了要跟你一塊兒的……上回佩大哥在的時候，也還邀我去京内玩耍，你忘了？&rdo;應懷真道：&ldo;我當然記得，可是……&rdo;張珍急道：&ldo;又可是什麼？不然……我們家原本也在京城住的，我多央求一下我爹，讓他再搬回去，好歹我們在一起。&rdo;應懷真聽他委實急得不成樣子了，她心裡卻十分難受，便道：&ldo;你别嚷，讓我靜一靜。&rdo;張珍張了張口，又不敢違背她，隻好強忍着，目不轉睛地瞅着應懷真。應懷真出了一會兒神，轉頭看着張珍，道：&ldo;你腿上留下的疤可輕些了？&rdo;張珍沒想到她問的居然是這個，一愣便回答：&ldo;有的輕了，有的還在，怎麼了？&rdo;應懷真道：&ldo;你挽起褲腿兒來，讓我看看。&rdo;張珍摸不着頭腦，卻也依言把褲腳挽起來，一路向上到了膝蓋處，應懷真低頭仔細看去，一看之下，整個人的心又抽了幾下。雖然傷已經都愈合妥當了，但留下的疤痕卻仍是能叫人看出當時的傷勢是如何的慘烈。小腿上正被煙花火撞上的地方都缺了一塊兒，微微凹了進去，周圍燒燙所緻的痕迹盤錯虬結，小孩兒皮肉嬌嫩，對比之下更是觸目驚心。應懷真強忍着心中的痛澀之意，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番，才含淚點了點頭：&ldo;放下來吧。&rdo;張珍忙把褲腳放下，道：&ldo;無端端看這個做什麼，都好了的。我又是男孩兒，這點兒疤痕又算什麼？對了，你還沒跟我說上京的事兒呢？&rdo;他關心的仍還是這個。應懷真緩緩地籲出一口氣，才道：&ldo;大元寶，你聽我的話嗎？&rdo;張珍趕緊點點頭，說道：&ldo;我自然是最聽你的話了。&rdo;應懷真道：&ldo;既然這樣，那你聽我的話，哪兒也别去，就呆在泰州。&rdo;張珍大驚，立刻叫嚷起來：&ldo;你故意诳我！我不！&rdo;應懷真見他急躁起來，忙伸手握住他的手，看着張珍的眼睛，認認真真地說道：&ldo;大元寶，我知道你對我好，比對什麼人都好，而且不止是現在，以後也不會改。你不像是那些兩面三刀的人，也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但正是因為這樣，我不想讓你有事兒。比如這一遭你的腿傷，你若不是因為我，也不至于傷的這樣，幸好是有驚無險，隻是一場皮肉之苦，但若是有個差池呢？&rdo;張珍聽得一愣一愣的，聽到最後，便又叫起來，道：&ldo;這怎麼是因為你呢？這明明是我自己淘氣！爹娘也都這樣說我！跟你什麼相幹！&rdo;應懷真道：&ldo;那若不是因為我去了，換了别的人跟你在一塊兒，你會這樣淘麼？&rdo;張珍琢磨了一會兒，慢慢地低下頭去，卻不回答。應懷真歎了口氣，道：&ldo;你是一個實實在在地好人，我心裡從來都是很感激你，這些你必然是不知道的……其實也不需要知道。但你要明白的是，如果你再因為我出什麼事兒，隻怕我也就活不成了。&rdo;重活一世，她或許可以對别的雲淡風輕些，隻是無法對眼前這樣的好人視而不見，無法全盤接受他的好意，正是因為怕因此傷了他。張珍張了張嘴，兩道眉毛擰在一塊兒，終于結結巴巴說：&ldo;妹妹，你、你說的話我怎麼不懂……&rdo;應懷真看着他單純的模樣，眼中的淚終于落了下來，張珍見狀更慌，手足無措說：&ldo;我又說錯什麼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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