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柏拊掌而笑,&ldo;不錯不錯。&rdo;一旁的店小二長揖請安,笑道,&ldo;姑娘好眼光,這可是太祖爺禦筆親題,太祖爺自小就喜歡吃咱家的包子!嘿,話說當年打這帝都城,太祖爺一口氣吃了小店十八個大包子,那是威風凜凜直入帝都城,自此天下太平啊!&rdo;一面說,一面将人往裡面引,謝柏要了二樓雅座。小二手腳麻俐的上了茶,謝柏道,&ldo;包子來一屜就行,其他的你看着上。&rdo;能來太平居吃飯的,那都是非富即貴,小二是認得謝柏的,恭敬笑道,&ldo;謝公子您稍侯,馬上就來。&rdo;躬身下去了。謝莫如問,&ldo;是不是他家的包子不大好吃?&rdo;&ldo;包子嘗一嘗就成,他家早點做的最好的是雞肉馄饨,味兒是一等一的好。可惜現在還沒到吃蝦的時候,不然烹蝦段也是一絕,阖帝都城,這道菜他家做的最地道。&rdo;謝柏笑,&ldo;因着太平居那匾,但有來帝都的,必會來他家坐一坐。&rdo;又問,&ldo;出來覺着如何?&rdo;謝莫如認真點頭,&ldo;不錯,有許多東西以前沒見過。原來這外頭街上也有許多女人出來走動啊。&rdo;謝柏呷口茶,&ldo;尋常之家忙于溫飽,倘男人賺的錢不能養活一家老小,女人也會做工賺錢。&rdo;見謝莫如一直往外看,謝柏也跟着瞧一眼,沒見有什麼稀奇的,問,&ldo;看什麼呢?&rdo;謝莫如擡下巴往窗外示意,道,&ldo;街上那咩咩叫的,白色,有犄角的,是羊吧?&rdo;謝柏險噴了茶,哭笑不得,&ldo;羊都沒見過?&rdo;&ldo;見過,畫上見過。&rdo;謝柏感歎,&ldo;如今我才覺着,那指鹿為馬的事兒,說不定是趙高真分不出馬和鹿呢。&rdo;謝莫如認真道,&ldo;我也沒見過真的鹿,畫兒上假的總見過吧。馬可是早就認得,拉車的就是馬。耳朵長的是驢,耳朵比馬長比驢短,個頭兒比馬矮比驢高的是騾。羊還分好幾種,這種犄角有些短有些直的是山羊,還有一種犄角彎的是綿羊,草原上還有黃羊,還有黑色的羊。有些人喜歡用未出生的小羊的皮做衣裳穿,那種小羊皮叫一鬥珠。還有一種名貴的羊皮叫黑紫羔,産自西蠻,據說毛細且短,柔韌細密,保暖不說,陽光下一照,那顔色是黑中泛着流光一樣的紫色,漂亮的了不得。&rdo;看吧,笑話人家小姑娘沒見識,人家是見的少,可人家日日手不釋卷,理論知識豐富的很。謝柏忙道,&ldo;莫如你學識淵博。&rdo;謝莫如瞥他一眼,&ldo;嗯,專治各種看不起人。&rdo;謝柏撫案大笑。一時,小二呈上滿滿一桌的早點小食。好在店家用的都是小杯小盤,林林總總的也有一二十樣,皆用巴掌大小的細瓷器具盛放,精緻的很。謝柏先夾了個小籠包放在謝莫如面前的盤子裡,謝莫如道了謝,夾起來咬一口,覺着油味兒太大,蔥姜香太過,不禁皺眉,謝柏笑,&ldo;他家的包子,據說五十年前太祖吃時就是這個味兒,一直沒變過。嘗一嘗便罷了,其他東西不錯。&rdo;謝莫如着重嘗了嘗謝二叔推薦的雞肉馄饨,果然是入口滑潤鮮香,味道出衆。謝莫如道,&ldo;這家店倒還實在,雞肉馄饨想做出這個味兒,必然要用活肉,難怪這樣出名。&rdo;謝二叔指了指一樣雪白瓷碟上擺幾片柔曼殷紅醬肉,道,&ldo;你嘗這個,這個味兒也好。&rdo;謝莫如搖頭,&ldo;醬肉又不好吃。&rdo;她很少吃醬肉、臘肉、火腿一類,謝莫如向來認為,肉類還是要新鮮的現做來的好吃。&ldo;先嘗嘗,這個肯定不一樣。&rdo;謝二叔這樣勸,謝莫如隻好夾一片咬了一點,忙又夾了兩片水晶梨吃了方壓下醬肉的味兒,&ldo;哪裡好吃了,都一樣的味兒。&rdo;滿桌子的吃食,其實一樣嘗一些就飽了。他們叔侄這邊用好了,樓下丫環随從亦已吃飽,謝二叔問謝莫如,&ldo;能走路不?&rdo;謝莫如道,&ldo;我在園子裡連走一個時辰都不累。&rdo;謝二叔笑,&ldo;那我們走着過去,這路上女孩子也不少,你沒出過門,也瞧一瞧這街景。要是想逛哪裡,看上什麼,隻管跟我說。&rdo;如今又不是前朝,現下女子出門為尋常之事。侄女讀書不少,看一看街市,沒啥不好。謝莫如點頭。謝莫如還是頭一遭看到街上的鋪子,成衣鋪、鞋帽鋪、書鋪、銀樓、茶坊、酒肆、腳店等等,熱鬧的了不得。她什麼鋪子都是等等是應有盡用,謝莫如略瞧了瞧,同謝柏輕聲道,&ldo;還有上次那個做桌屏人的書畫麼?&rdo;謝柏問,&ldo;這些不喜歡?&rdo;&ldo;不大好。&rdo;謝莫如知道給人留面子,故而相當小聲,&ldo;他說的古玉,我看着不像古玉,古玉不這樣。&rdo;謝莫如沒見過假的,不過,她見過真的啊。古玉、翡翠、官窯瓷、青銅、名石,這些,是她生活中常用常見,一樣東西,你說好,好在何處,倘不好,又不好在何處?謝莫如不見得說得出來,但是,她有感覺,她能感覺的出,這東西比不上她平日所用。于是,在謝莫如看來,便是差了。謝柏笑對崔掌櫃道,&ldo;聽到沒,我家侄女說了,你這玉是假的,不是古玉。&rdo;崔掌櫃呵呵笑,心下立刻明白人家姑娘年歲小,眼光可高,忙道,&ldo;古字兒是假,玉還是真的。這下頭成日人來人往,不敢放忒貴重的。謝大人不是外人,我近日真得了樣好東西,拿出來給您二位賞鑒。&rdo;謝柏笑問,&ldo;且别忙,楚戎可有新作?&rdo;崔掌櫃笑,&ldo;可巧前兒送了兩幅畫來,大人看看。&rdo;親自取出來,一幅竹林潇潇,一幅月下獨酌。謝莫如看過後,問清銀兩,命掌櫃包了起來,便沒有别的再入眼之物了。謝柏方問,&ldo;老崔,你得了會麼寶貝。&rdo;崔掌櫃笑,&ldo;那就請大人和姑娘樓上坐坐。&ldo;引他們去了樓上。樓上收拾的相當清雅,香氣隐隐,夥計端來上等香片,掌櫃打開三層箱櫃拎出個錦鍛包袱,打開包袱,裡頭是一個長條的紅木匣子,紅木匣子裡是一幅畫軸。掌櫃的小心翼翼打開,謝柏脫口道,&ldo;前朝薛東籬的青松明月圖!&rdo;掌櫃豎起大拇指,&ldo;謝大人好眼力!&rdo;這幅青松明月圖,隻聽這名子肯定覺着就是一幅青松與明月的風景畫,可實際上,這畫上既無青松亦無明月,畫上是一位鬓雲高聳、妙目輕阖、身披雲錦的美人,這是一張地地道道的美人圖。一幅美人,偏偏被取作青松明月圖這樣古怪的名字,那此,肯定是有緣故的。首先解釋青松二字,這兩字很簡單,畫這幅畫的薛東籬,字青松,前朝名臣,書畫雙絕,此畫據說是薛青松心血所作。更兼這畫上美女有個非常之了不得的身份,前朝末帝的姐姐明月公主。不要看前朝末帝是亡國之君,這位明月公主可不是亡國公主,前朝是在明月公主過逝後方覆滅。相傳,當年太祖皇帝聽聞明月公主死迅,先是惋歎三聲,複大笑三聲,言可起事矣。之後,各路豪強紛起,天下大亂。這幅畫之所以被稱為青松明月圖,便是因薛青松為明月公主所作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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