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書

第1章 不能偵破之案1（第1頁）

按照往年延續下來的習慣，“如玉堂”古籍書店從臘月二十九那天就開始歇業放假，一直到正月十六才重新開門營業。自從老肖先生創下這家店面起，這規矩就沒變過。因為甭管是官商百姓五行八作，過年都要的是個喜慶勁兒吉利話兒。所以，在整個正月裡，除了真正做學問有需要的人，很少有人會走進書店這種鋪面，人家都想着開年就赢，可千萬别掉進書堆兒裡去。

說話這剛進臘月沒幾天，店主肖無言就開始零零碎碎地歸置起來。雖說做的是買賣生意，可他卻從來沒有把書當做是普通貨品，靠這行吃飯沒錯兒，可售書和售賣其他東西卻大不一樣。

遇見那些個附庸風雅不愛惜的主兒，要收前人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傳下來的寶貝，那真是給多少錢也不能賣，回去墊桌子角那不是罪過嗎？

“書猶藥也，善讀之可醫愚！”明心智增見識的東西，可不是單單用錢就能衡量得了的。

所以，作為“如玉堂”的店主，肖無言更是一個書癡。常在這家書店走動的老主顧，也大都是同一類人，愛書如命的大有人在。都帶着那麼一股子“宅從栽竹貴，家為買書貧”的精神頭兒。

甭管是什麼書，最怕的就是水和火這兩樣兒，尤其是半個多月沒人跟店面裡守着，各處角角落落的，肖無言都得照顧到了。這幾天大面上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才得空約着發小夏風朗涮了一次羊肉。這頓銅鍋涮肉，放松下來的倆人可都沒少喝，直到第二天快晌午了，肖無言才迷迷糊糊地來到“如玉堂”。這幾天邱道青先生身子骨也是不老自在的，早幾天就把卦攤兒收拾妥當放在書店後身的小庫房裡了，讓店主覺得這些日子還挺孤單的，也沒個說話聊天的人跟這兒。

撤了窗闆門闆，進了書店肖無言就趕緊忙活着生火取暖連帶着燒水沏茶，一套忙活下來都快過中午飯口了。剛坐下來，剛沏好的大紅袍還沒等喝到嘴裡，肖無言的眼神就落在了茶台對面的小屋兒門口……

“如玉堂”分為三間屋子，對着街面的一大間就是書店的主鋪面，三面大書架擺的滿滿當當，有古籍有新書，但很大一部分都是大路貨。屋地中間一張長條桌上滿是文房四寶宣紙鎮紙之類的貨品。往裡面一點兒還有一張桌子，有鋪好的紙張和筆墨紙硯，很多熟客來了之後，聊着聊着上來雅興，總是喜歡刷上幾筆，其中不乏書畫圈裡兒的高手大家。當年一字千金寫下“交通銀行”四字的鄭孝胥都曾在這兒留下過墨寶。

大間的後面是一間小庫房，裡邊都是一些宣紙和線裝本子的存貨。

還有一間沒窗子的屋子才是肖無言最在意的地兒，就在茶台對面，連着正房的一個房間，那裡面隻有一架大書櫃，裡面擺放的都是古籍善本和孤本，能走到裡邊買書的主兒，不光是眼力好，有錢，最主要的那都得是行家。看中一套書，那都是買套四合院的錢，光有錢也不成，您還得懂行，說不出個子午卯酉來人家肖老闆還舍不得出手呐！這屋子裡的書，從“如玉堂”出去以後，必須得有個好去處才成。

可就在肖無言剛把茶杯端起來的時候，就瞥見那間房門口有些小異樣。門口左手邊的檀木花架擺放的位置發生了一點變化。雖然挪動的幅度不大，但肖無言卻能肯定，本來離書架很遠的花架卻變得幾乎是緊挨着了。

本來這個小變化他是不會在意的，可是前些日子他高價收了一幅胡公壽的《桂樹圖》卷軸，拾掇好了就挂在花架的正上方，現在花架卻偏移出去了幾寸，看着錯開了好大一截。

肖無言的心猛地翻了一下，昨天晚上自己還站在那兒端詳了半天，肯定沒記錯呀！

他吃的這一驚是有理由的，因為肖無言的個頭特高，差不多有五尺七寸。收藏善本古籍那間房有着一扇兩米多高的柞木雕花門，門上沒有裝明鎖，為了讓心裡踏實一點，肖無言讓人在門的裡邊裝了一個叉關，又把門簡單改造了一下，掏出來一暗洞。

離開書店時，隻要打開暗洞的擋闆，把手伸進去，就可以從裡邊把門插好。那塊兒擋闆上的雕花都是按照門上的樣式雕刻的，恢複位置以後，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就看不出來。也就是說，這間藏書房隻能從屋子裡邊上鎖。

這個小機關知道的人不多，而且都是非常知近的人。還有一條就是，一般人的身高，不找個墊腳的物件，根本就摸不着那扇小暗門。

肖無言趕緊跑到門前，伸手摸到了叉關，往左邊一拉，随即就打開了房門。

進到房間以後，他看了看地面，木地闆上沒有什麼特别的痕迹，那些寶貝線裝書的擺放位置也沒任何變化。

肖無言走到最裡邊，看到那個他特意定制的紫檀書箱還在，才算是松了一口氣。那隻書箱是他花了大價錢定做的，上乘的紫檀老料，四圈兒嵌七彩螺钿，箱門兒都是分體雙開的。專門定制這隻書箱，都是為了裡邊兒的鎮店之寶《廢藝齋集稿》。

輕輕打開拉門，肖無言剛剛放下的心一下子又翻騰起來，兩條腿也跟着發軟，撐不住一點兒勁頭了。

書箱裡邊——是空的！那套孤本《廢藝齋集稿》沒啦！

過了好一會兒，肖無言才使勁搖了搖頭，讓一片空白的大腦盡快恢複思考的能力。

正門沒被破壞，自己就是拿鑰匙打開的。另外知道這間屋子是從裡邊上鎖的隻有四個人，自己，邱道青先生，夏風朗，還有玩虎軒的東家馬其善。但這幾個人對于肖無言來說，都是非常信得過的，他們不可能做這種事兒，打死都不能。

又傻站了好一陣兒，肖無言才跑到後邊庫房，那旁邊是一個小後門，打開門就通着杏花天胡同。那是扇鐵門，也是從書店裡邊上鎖的，想從外邊進來肯定沒戲，除非把門框拆咯。仔細檢查了一下，也沒看出什麼毛病來。

肖無言轉了好幾圈兒，心裡徹底沒了主意，又跑回藏書房，對着空了的書箱發了半天的呆……别說，還真沒白費功夫，他一塊堆兒想出倆主意來：第一個，找夏風朗幫忙，讓探長把這事兒給解開。還有另外一個就是，馬上找邱道青先生，甭管是解字相面摸骨還是燒龜甲，得幫我蔔上一卦，看看那命根子似的孤本古籍讓哪個孫子給順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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