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了眯眼,看着前面的綠化,從宿舍樓投射出的燈光将兩人的影子拉長,落在樹幹上,就像是——兩個親密擁抱的人。
慕青此時正歪着頭,認真的給她擦頭發,有溫軟的呼吸撲在側頸上,激起一陣雞皮疙瘩,燙的她心跳加速。
砰砰——砰砰——
如同擂鼓。
“學、學姐,”蘇冉咽了咽口水,她手頓了頓,終于輕輕收起虛虛落在慕青背上,她有些緊張的攥了攥手心,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學姐……為什麼突然道歉?”
慕青動作停了片刻,輕撫着她的肩站直了,蘇冉卻以為她是發現了自己的動作,心虛的趕緊收回了手。
“我……我不知道你……你……”
“我?我什麼?”學姐是發現了她的心意嗎?蘇冉心猛的提起,小心翼翼又帶着期待的問道,背在後面的手緊張的蜷起又放松,掌心起了黏膩的汗。
慕青表情有些愧疚的張了張嘴,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還是掏出了手機劃出信息頁面遞給蘇冉。
“嗯?”蘇冉接過,就見上面一個陌生的号碼發來簡短的兩條消息——蘇冉是抑郁症。
第二條:SOS。兩條消息發送時間不超過三分鐘。
蘇冉眨了眨眼,心裡先是失落了一下,緊接着又覺得好笑。暫且不說那個求救信号,抑郁症?她有很嚴重的焦慮是沒錯,但也是由社交恐懼症引起的,但是抑郁症……她怎麼不知道?
“學姐,可能……”是搞錯了。
然而蘇冉話沒說完便被慕青一句“對不起”打斷。
她垂下眼睑,滿是愧疚的的抿起唇,“我能看出你對别人的接近都有種焦慮感,卻沒想到是抑郁症……”
“你之前在學校一定經曆過什麼不好的事情吧……我卻還跟你說那些東西……”慕青斟酌着字句,越說越内疚。
“……等等!”蘇冉連忙制止她的話,原本心裡還殘留着的難過全部煙消雲散,化作哭笑不得,她揮了揮手,“都是誤會,我沒有抑郁症。”
慕青的情緒一窒,茫然的眨了眨眼,吐出一個音節,“……啊?”
“我……确實害怕人多,害怕别人的關注,一靠近人群,我就十分焦慮,手心冒冷汗,眼前一陣陣發黑,會想要躲到一個沒有人的小角落裡……”蘇冉攥了攥手,将這些曾經到現在,一直為難她的症狀,非常自然的說出口。
其實這個時候承認有抑郁症最好,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學姐,得到她的關心,成為她柔軟的一根刺,被小心的去呵護……她光是想想就非常心動。
可是她搖了搖頭,背着手乖乖的、鄭重的解釋道,“我不是抑郁症,我隻是有社交恐懼症。”
她想了想,為了作證她的話,慢慢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剖析出來,“其實一開始的時候,隻是焦慮,發現自己害怕跟人說話,害怕表達自己的想法,成績極速下降……開家長會的時候,聽老師在上面宣布那些個位數的成績,就像是把自尊放在實驗台上淩遲一樣。”
“我看見媽媽坐在那些家長中,聽見别的家長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話,反正落在我耳中無比刺耳……也就是那個時候,我開始逃避。”
“逃避人群,逃避成績,每天就坐在角落裡,低着頭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然後有一天,本子被偷走了。”蘇冉回想到那時候的場景笑了起來,眼中卻染滿了落寞。
“那些字和畫被一張張的貼在黑闆上展示着,被人奚落嘲笑……”她聲音輕柔緩慢的,構建出一個場景。
小女孩早晨走進教室,盡量躲避着人群低着頭坐到座位上,卻有人喊着她的名字,大聲笑道,“你這寫的都是什麼?日記嗎?還有畫哈哈哈哈哈哈……”
她怔愣在原地,擡起頭看見黑闆上的畫,陷入了難堪的境地,周圍的聲音像是一把把小刀子,狠狠地在她身上刮下一塊肉來,然後随意丢在地上,肆意的踐踏。
“每次看電影,我總是想和裡面的主人公一樣,對那些奚落的話狠狠地還擊回去……可是現實生活中,我就是個膽小鬼。”
她尴尬的笑了兩聲低下頭,有些忐忑的用腳尖蹭了蹭地面,“其實本來都不是什麼大事情,是我太敏感了,換在學姐身上一定不會是我這樣,對吧?”
她說着擡起頭,臉上挂着的笑卻瞬間僵住,化為錯愕,她愣愣的眨了眨眼,隻見慕青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眼淚直直的往下掉。
一隻手突然蓋過來,遮住她的視線,有些涼的掌心落在溫熱的眼皮上令她下意識眨了眨眼。
“……學姐?”蘇冉有些無措,她伸手覆在慕青手背上,正要拉下來,卻被死死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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